第五百章 孤失信的是哪个天下

十一月二十一早，朱慈炫被喊醒，说监国信王率属官求见。也不知朱由检想干什么，但朱慈炫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，于是睡眼惺忪地吩咐道：“宣上书房重臣来东暖阁。”洗漱好，匆匆用过早饭，便传信王等觐见。一落座，韩爌便奏道：“陛下，入关建奴已全歼，当开放各城关防，早日开始重建。”听着好像听有道理的，可朱慈炫听了却不是滋味。这些老派官员只关心自己利益，无大局观，更无公心可言。敲打这么久，竟然还是如此。“陛下，城门关一天，百姓就苦一天，现外敌已清，还请陛下下旨开放城防。”钱龙锡附和道。信王朱由检本也要开口，可见两位重臣上奏，乾圣都没有反应，心里不由咯噔一下，立马放弃原先想法，进入沉默状态。郭允厚却没这自觉心，跟着奏道：“陛下，开放城防，有利于商业恢复，更有利于百姓做活。”见朱慈炫仍没开口，他就叹苦道：“陛下，城门关一日，坚壁清野补偿就要多一分，监国亲王府财政收入有限，难以承担啊。”见郭老抠又想打财政部主意，毕自严实在听不下去，接口就反问：“大司农，一百万银币，一百万石米粮，还不够补偿吗？”“毕大人，封城将近五十日，百姓一日无活计可干，一日无收入，这不得补偿他们吗？”北方冬季，百姓哪有多少活可干，大多都待在家中窝冬，郭允厚等人显然是要为缙绅谋福利。朱慈炫听了，眉头便是一皱，开口问朱由检：“信王叔，补偿方案朕已批复，记得补偿并不是以收入为标准，而是以百姓生活困难状况为标准吧？”朱由检后背冷汗直流，自己又被这帮属臣带进沟里，今后对他们得多加防范，免得老是被坑。“陛下放心，臣定当严格遵守补偿方案，不令一文钱落入不相干人手中。”知道朱由检明白过来，朱慈炫点点头道：“红夷舰队仍在威胁天津卫，目前尚未到放开城防时，城内管制倒可以完全放开，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，但各地衙门得严密控制，不使有人凭特权出城，出卖情报给红夷人。”没人喊圣明，朱由检和上书房大臣没这习惯，韩爌等人显然不觉得这有什么圣明。“朕今日之所以同意尔等觐见，并不是来跟你们商议开放城防，而是商议善后事宜。遵化被焚需要重建，迁安青壮死于蓟州城下，老弱妇孺需要安置，朝廷得派重臣去做此事。”一听要派重臣去，韩爌和钱龙锡立马眼观鼻鼻观心，仿佛这事跟他们无关似的。孙承宗暗叹一声，奏道：“陛下，臣愿去遵化、迁安，负责此善后事宜。”朱慈炫都懒得瞧一眼韩爌和钱龙锡，便欣慰地点头道：“孙卿办事，朕放心。孙卿，以朕之见，就从政务院派人负责此事吧。”“臣遵旨。”朱慈炫在处理政务，信王朱由检不好插口，两眼不时冷冷瞧韩爌，他身为首辅，负责北直隶政务，竟然不主动揽下此事而置身事外。“信王叔，遵化、迁安重建钱粮就不再拨付，全部由财政部承担。”“是，陛下。”朱由检觉得自己很丢脸，立马奏道：“陛下，臣昨晚仔细思考过了，坚壁清野补偿事务，直接由善后委员会负责，人手不够就招募地方寒门子弟补充。”这不仅要撇开缙绅，并且还要撇开北直隶司。韩爌终于“活”了过来，出言反对：“监国殿下，臣已安排好坚壁清野补偿事务官员，您出尔反尔，岂不令监国亲王府失信于天下？”“韩卿你说说，孤失信的是哪个天下？”朱由检火了，不再按惯常称韩爌为元辅。“监国殿下这样做，令臣今后如何处理政务？”对上信王，韩爌底气总是很足，瞧着机会就刚上一回。“你无法处理，那就让孤来处理。”朱由检显然不是冲动，而是受够了韩爌，一点面子都不给。这令韩爌很是惊讶，这可是在乾清宫东暖阁，而不是在监国亲王府，监国信王一点都不顾及陛下颜面？不过，等他看到朱慈炫并无表示的意思，心里顿时一凉，这叔侄俩是要卸磨杀驴了。“陛下，臣请致仕。”这还是老一套作派，别说朕本无这意思，就是有也不能这么干啊。朱慈炫表面上不动声色，内心则厌恶之极，对其致仕并无挽留之意，不过也不会当面驳其颜面。没想到韩爌会这么刚，钱龙锡吓了一跳，急忙劝阻道：“元辅，今日陛下召我等是为善后事宜，在政务上与监国亲王有分歧，可议事后再磋商。”而韩爌依然坚持：“陛下，臣请致仕。”“虞臣，这不合时宜。”孙承宗劝道，虽然在政务上分歧较大，但他还是顾及往日情面，不希望看到韩爌断了仕途。要知道在乾圣朝，因理念不合而致仕或被罢免，重新起复的机会基本为零。而眼看着北直隶就要实施新政，以乾圣的作风还是会给官员一些福利的，韩爌致仕不仅关系到自己前程，并且关系到子孙后代仕途。“稚绳，仆已经年老，该落叶归根了。”有没有要挟之意说不清楚，不过朱慈炫也不会惯着他，接口道：“韩卿是监国亲王府属官，与今日议事不相关的事，还是回监国亲王府再商议吧。”“臣遵旨。”见韩爌去意已决，朱由检更不会给面子，奏道：“陛下，臣请在顺天府和永平府试点新政。”去年朱由检自陕北归来，朱慈炫便与其商议好，己巳之战后在北直隶实施新政。北直隶新政响声颇高，而永平府是左应选当政，实施起来不会太难。在这两府进行新政试点，同时进行两城重建，符合当场形势。“信王叔，北方四省新政，由您独断即可，不必报朕同意。但朕提醒您，新政的前提是财政收入基本能维持政务。”朱由检心中大喜，表面上则仍是一脸严肃，回奏道：“陛下放心，臣当谨慎而为，先在两府试点新政，再推广至整个北直隶。至于其它三省，则暂时按兵不动，等干旱过去恢复正常，再视情形而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