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三十二章 疯子

一夜之间，平户城里似乎少了些什么。没多久，有人发现松浦家族的人不见了。正当那些权贵、商人心慌时，松浦重信发布公告，宣布从松浦隆信手中接任新一代藩主，并誓与平户城共存亡。守住平户城，大家已经没信心，但松浦家族与平户城共存亡，大家还是相信的。毕竟，这个老牌的倭寇家族，做起事来并不是一点点狠，而是狠中之狠。大家也相信，明军绝不会放过松浦家族的，他们自然要死战到底。反正都是死，跟着松浦家族死也不吃亏。于是，刚起的人心愰愰，很快平息下去。上午，松浦重信召集自己亲信，安排相关事宜。中午，以松浦隆信的名义，召集他的亲信，并直接将他们留在府中。下午，他以共商抗敌大计的名义，召集其余权贵和商人，并将他们留在府中。而对外，则宣称大家仍在议事。事情虽然有些诡异，但在这非常时期，身份低下的人也不敢有非议的想法。包括那些被软禁者家人，都在家中安心等候。时间到了第二日凌晨，大街上突然出现众多兵丁，在武士们带领下，冲向一座座权贵、商人的府邸，冲向一座座临时军营……这时，大家才发现兵变了。并且，很容易联想到新上任的藩主——松浦重信。不过，对普通人，对普通藩军，对权贵府中身份低下的人，并没有多大的触动。毕竟，等明军打进城，权贵和商人们肯定会死，但他们或许还有几份活命的机会。于是，权贵和商人家属要他们抵抗时，他们干脆直接放下手中兵器投降。从凌晨到天明，从早晨至傍晚，平户城中喊杀声不绝，却没发生过什么大阵仗。那些妄图反抗的权贵和商人亲属们，不是被砍了头，就是被抓捕进藩主府，府邸也被查封。抄家的事，松浦重信还是决定让明军来，以其取信他们。或者说，让明军觉得他上当了，而他却能因此找到逃跑的机会。在这场大规模清洗中，城墙上的守军没有卷进去，因为他们基本由松浦家族掌控，而失去领头人，只能乖乖地呆在那里不动。最慌张的是城外防御工事中人，他们一面关注城内乱局，一面还得承受明军炮火轰击。没错，明军今日没再轰击城墙，转而用散弹轰击城外的防御工事，一炮轰下去，散弹覆盖的区域惨叫声一片。铅弹入肉，伤的，没死透的，皆痛得难以忍受。可只要你跳出来，立马会遭到火枪和神臂弓点名，没被痛死，下场依然还是个死。当然，对于这些人来说，还不如早死来得痛快。于是，城外防御工事上出现诡异现象，守军没再窝在那等死，而是冲出防御工事，提着倭刀，凶恶地朝明军阵地冲来。明军最喜欢这样了。火枪队五段射排列，一轮又一轮射击，在阵前倒下一大片倭寇，快堆成一座小山。漏网之鱼不是没有，遭到神臂弓点名，死得倒是彻底些。平户藩五十多万人，城里多是老弱妇孺和精锐，聚集在城外的二十来万人，在一天之间差不多被消灭干净。就在城上守军眼皮子底下，明军还派柳川调兴的人上去，一个个补刀。没一人能幸存！这一天，最痛苦的不是权贵、商人，而是城上的守军，他们可谓内外交困，苦苦煎熬。这一切，直到夜幕降临才停止。明军退回大营，城内的喊杀声也弱了许多，局势基本掌握在松浦重信手中。晚上八点钟，松浦重信再度在藩主府召集亲信们，作最后动员。在会人员神情皆非常凝重，内心同样非常痛苦，要放弃财物和家属，以获得明军信任，才有逃亡的机会。武器和金银财宝，分头在城内藏了不少，从小岛逃回陆地后，他们会想办法取走，作为今后崛起的资本。只是不敢藏人，要不然被人找出来，那下场就可想而知。又是难眠一夜。天亮后，松浦重信孤身出城，来到明军大营。一路走来，看到的是怵目惊心的一幕，到处被铅弹打得满身破洞的尸首，脖子上竟然还被砍上几刀。真是一点活命的机会都不给啊！他心里哀叹着经过一座座尸山，在为倭人勇敢赞赏的同时，心里更是悲哀，在强大的明军面前，哪怕装备精良的幕府联军，也不会有一丁点机会。在这一瞬间，他改变了自己计划，不再组织军队与明军对抗，而是要转入地下实行暗杀。如此，方有为松浦家族报仇雪恨的一天。在内心激烈挣扎中，松浦重信走进中军大帐，继续用非常隆重的叩拜之礼，以表示对孙传庭的尊重。平户城不是没有锦衣卫，松浦重信的所作所为，早就放在孙传庭案几上，在为这个年轻倭寇惊叹之余，也对倭人的狠辣感到震惊。一个敢于拿一个家族，甚至于拿所有权贵、商人作投名状，这得该有多狠辣才做得出来啊。可眼前的这个年轻倭寇，却一点没犹豫地做到了。而目的只是为家族复仇。疯子！一个思想偏激、内心狂烈的疯子。难怪陛下对倭人警惕万分，要做好一切准备，才会出兵将其进行人道毁灭。这是个疯子国度，不应该再留在世上。孙传庭心中发狠，决心将来要亲自带兵前来，实现陛下的夙愿。整个家族死在他手里，仇却要算到大明身上，看着这个打着如意算盘的倭寇，孙传庭感到一丝庆幸。在倭国，也并不是人人如此疯狂，幸好还是有像柳川调兴这样的倭人，愿意彻底臣服于大明，替大明做些不忍言之事。收回思绪，他淡淡地问道：“松浦重信，城中清理得怎么样了？”“禀大人，叛逆皆抓捕或清除，财物也已查封，就等大人派人前去接管。”听到问话，松浦重信才大松口气。他真的很怕明人不守信用，卸磨杀驴，那他一切谋划都将付诸东流。“城中武器可皆封库？”对此，松浦重信早有筹划，听问便回道：“禀大人，只要明军接管城防，城中守军皆会放下武器，入库封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