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日祭祖进京前最后一场君臣聚会,在一场宴席后结束。那道禁止反对新政者家族考试的圣旨,一传入南京,一些异样声音立马消失,甚至有人当场就离开南京。这道圣旨的杀伤力实在太大。要是被家族知道自己反对新政,饮一杯毒酒、给一条白绫都是小事,全家从人世间消失的可能性极大。毕竟,没哪个家族能承受得起这后果。唯独一人不低头!他就是那个头铁的文震孟。其弟文震享,得知圣旨内容刚要去相劝,好友袁枢送来乾圣手书——其祖文天祥的《正气歌》。“启美兄,家父说,‘为天地立心,为万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’为至理名言,可令兄走偏了。”文震享身体僵硬,双手接过乾圣手书,颤声道:“伯应贤弟,为兄劝过多次,可家兄什么都听不进去,甚至要与为兄断绝关系。唉,真不知该如何是好?”有了那道圣旨,文震孟所为后果非常严重,别说朝廷很难容得下,就是家族都不会放过他。“启美兄,家父说,只要令兄归隐,不再蛊惑人心,当无忧,否则必令祖宗蒙羞。”袁可立的话代表什么,自然是代表乾圣的立场。文震孟在迁都之际,还要阴阳怪气地出言讽刺,自古以来有哪个皇帝能容忍得了?乾圣至今才发狠话,已是大度之极。“伯应贤弟,为兄现在就去见家兄。”文震享心有计较,送走袁枢后,便携乾圣手书,前往客栈见兄长。文氏是南直隶苏州大族,但更多的尊敬来自于文天祥和文征明,与那些以商业资本立身的家族,难以相提并论。文震孟为迁都之事来南京,又与其弟政见不合,因此并未住在文震享府中,而是寓住客栈。他正为“同道”们离弃正义而愤怒,看到文震享直闯进来,心中怒火更盛,板着脸道:“汝来作啥?视吾笑话?”文震享关上房门,自顾自坐下,淡淡道:“兄长,圣旨到苏州之日,你以为族中会如何做?”“吾有文山公之气概,死有何惧?”文山是文天祥的号,文震孟提起文天祥,一副引以为傲的模样,同时对唯利是图的家族非常愤慨。他也知道,没哪个家族能容得下自己这样的“祸害精”,但依然无所畏惧,并以文天祥为榜样。“兄长,你慷慨就义,可想过妻儿?”文震孟闻之色变,怒声道:“他乾圣还要祸及人妻儿乎?”“兄长,陛下自然不会祸及你妻儿,可家族能容得下他们吗?难道你对牵连家族毫无愧疚感?”“吾无愧于人,更无愧于列祖列宗!”见这家伙一副英勇就义的气概,一点劝都听不进去,文震享心中很是恼怒,从袖袋中取出乾圣手书,递过去说:“陛下写了手书给你。”文震孟孤疑地望一会自己弟弟,最后还是接过乾圣手书,展开一看,脸色便是一变,双手也在颤抖。杀人诛心!在家学渊源的文震孟眼中,乾圣这字写得真不怎么样,可也算是中规中矩,对他打击最大的是他榜样文天祥的《正气歌》。乾圣在捧他祖宗的同时,却是在讽刺他东施效颦,一个为天下人景仰,另一个却要遗臭万年。文震孟一屁股坐在官椅上,手里还捧着乾圣手书,呆呆地望着房门方向。文震享也不说什么,静静地坐在那等。不管如何,今日文震孟不给个交待,他是不会离去的。在民族节气方面,读书人可以不以家族为念,会为后人所景仰,但文震孟所为,最终会被人所唾弃。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。以乾圣短短几年的文治武功,古往今来,又有哪个皇帝能及其万一?烁古震今!这就是现在大多数读书人,对乾圣的中肯评价,岂是文震孟之流所能诋毁?放眼整个大明,除了几只小猫小狗,还会被文震孟所蛊惑,还有谁与其为伍?应邀成为皇家文学院教授,文震享接触到越多,越对其兄有抵触。原本相劝过多次,希望兄长能出来做事,而非一天到晚耍嘴皮。现在眼见着家族要被其拖累,文震享岂能再无动于衷?文震孟呆愣了足足有两炷香,才长叹一声道:“从此吾不再踏出家门半步。”见他终于没再顽固,文震享松了口气,喊来自己管家,拿着袁可立签发的出城令,连夜送兄长回苏州。文震孟的归隐,代表着反对新政的顽固派彻底退出历史舞台。朱慈炫得报,冷哼一声道:“沽名钓誉之辈,只会泛泛空谈,对百姓,对朝廷,无一用处。”你不会干实事,可以像钱谦益那样干教育啊,为何非得要跳出来蛊惑人心呢?再说,以乾圣对百姓的重视,现在还有几个百姓会被这些读书人所蛊惑?连这点形势都看不懂,只能说文震孟之流之无能。这点恼心事解决后,杨嗣昌又来求见。“陛下,孝陵卫的钱粮虽然充足,可也已烂到根子里,完全不可用。”新政地区的卫所,已经全部撤销,土地资产全由内务府接受,人员也归内务府安置。唯独这孝陵卫,因为是守卫孝陵的卫所,因此并没敢去动。这次乾圣要祭孝陵,沿途皆由卫队和御马监骑军接管,因此涉及到孝陵卫。反抗自然是不敢的,但卫所军官提出家属由内务府安置。别的卫所都有安置,孝陵卫却没有,他们之前没处诉说,现在正好乾圣来了,卫队要将他们临时迁移到别处,才有人提出这要求。“杨卿,参谋部有什么打算,不妨说出来听听。”杨嗣昌尴尬一笑,回奏道:“陛下,南直隶由上书房直管,所属抚标归国防部直管,但孝陵卫毕竟不同于普通抚标,他们守卫的是太祖皇帝陵寝,臣以为归属内务府管辖为好。”对他的提议,伺候在旁的高时明瞪大眼睛,想反驳又不好反驳。内务府管理的是皇家产业,哪有管皇家陵寝的道理?可这是太祖皇帝的陵寝管理,他敢将其推出去吗?真不知杨嗣昌是如何想的?高时明心里有些愤怒,却又不好表现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