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四十五章 星火

23号站这一日，王大毛像往常一样领了饭，然后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吃。王大毛吃了没几口，有个后勤科员凑上来：“兔子，又是吃胡萝卜啊。”王大毛每顿饭，必吃胡萝卜，除了早饭。“胡萝卜有营养，是好东西啊，你来根？”王大毛笑着说。“我不是兔子，我不吃胡萝卜。”这人摇着头，然后开着玩笑：“兔子，很多人都去情报科那边了，你咋不去啊。”“你都说了，我是兔子，兔子哪有撬开军统分子嘴的本事呀。”王大毛摇着头。“碰碰运气啊，万一呢，情报科长，你不想当吗？”这人说。“就算站长让我当情报科长，我也不是这块料啊。”王大毛摇着头，“我还是不耽误人家的时间了，听说这排队的人可不少。”当情报科长是很威风的。很多人哪怕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，也都去试试运气。而全然不知，这是蒲友设立的死亡陷阱。所以，去碰运气的人很多，都排队了。“也是，也是，不得不说，这一点上面，你这个兔子还算是有自知之明。”这后勤科员笑了，道：“兔子，我刚刚听了你一个笑话，你要不要听？”“什么笑话？”“从前，有一只兔子，它去河边钓鱼，第一天没有钓着鱼，第二天也没有钓着鱼，第三天，它刚到河边，还没有来得及下竿，就有一条鱼从河里蹦出来，朝着兔子威胁道：你这死兔子，你再用胡萝卜钓鱼，看我不打死你，哈哈哈哈哈，是不是很好笑，哈哈哈哈，笑死我了……”这后勤科员说的哈哈大笑。“哈哈哈哈。”王大毛跟着笑了，然后说，“胡萝卜也可以钓鱼的吧，比如草……”后勤科员继续开着王大毛的玩笑：“哈哈哈，你还真是只兔子啊，哈哈哈……”就在后勤科员和王大毛开玩笑的时候，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躁动，还有情报科的人在大喊：“让开，让开，快让开！”这后勤科员和王大毛两人听着这动静，连忙跑出去一看。只见情报科的人用担架抬了一个人，急匆匆的路过。后勤科员一看这状况，震惊着：“这，这，这不是情报科抓的那个军统探子了，怎，怎，怎么回事？”“M的，有个蠢货下手重了，要是救不回来，我们情报科麻烦大了。”情报科的人破口大骂着，急匆匆消失了。“我的天，不是都说了么，谁要是弄死军统分子，就得死，还真有人不怕死吗？”这后勤科员喃喃自语着，扭头看向身边的王大毛，只见王大毛表情懵逼，像是走了神。“兔子，你咋了，见鬼啦？”后勤科员奇怪碰了王大毛一下。王大毛瞬间回过神来，连忙收拾了一下震惊的情绪，他故作说道：“这么多人天天折腾军统分子，连觉都不让别人睡，哪怕军统分子是铁打的，也扛不住吧。”“也有道理，哪怕每个人下手轻，累计起来，也……”这后勤科员点着头，庆幸着：“幸好我昨天就去折腾过了，要是我今天正好遇上这倒霉时候，那可真是……”后勤科员的话没有说完，满脸庆幸。“我还是回去吃我的胡萝卜吧，早点吃完，早点干活。”王大毛扭头往回走，“钟科长临走的时候，给我布置了任务，要是完不成，钟科长的心狠手辣，可不是开玩笑的。”“我运气好，钟科长没有给我布置任务，兔子，祝你好运啊。”这后勤科员一听王大毛提前钟科长，还是不由自主的害怕了一下。钟科长那一日的心狠手辣，决计不是开玩笑。现在二十几个堡垒庄没了，局面这么坏，钟科长的心情和压力可想而知。他再次庆幸，幸好，幸好钟科长走的时候，没给自己布置什么任务，自己只需要把分内之事做好就行。接下来，王大毛继续吃饭……吃胡萝卜了。可这胡萝卜吃在嘴里，却再没有了之前的甘甜味道。王大毛的脑海里面，反复的闪现出刚才情报科抬出来的那个军统分子的面孔上。王大毛第一眼就认出来了，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军统分子，那是自己的同志。王大毛都还记得他的代号，叫：星火。鬼子打进来，星火这名同志执行任务的过程之中被军统给俘了。军统做事，那是不折手段。凡是认为挡路的人，或者是有威胁的人，都会被他们抓捕或者清理。王大毛都以为这名同志已经被军统给清理了，没有想到，他居然还活着。更加重要的是，他居然以这种身份状态出现在王大毛面前。王大毛首先可以肯定的是，这名同志绝对不会屈服于军统。可是，他不是屈服于军统，那么为什么又会甘心当军统分子呢？这太矛盾了。于是，王大毛就假设一下，假设这名同志屈服于军统了，他在替军统效力了。依照这名同志的工作能力，他既然替军统效力，那么就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方式，他完完全全都可以当军统一个联络组长了。可他却被当做军统分子送到蒲友面前，这是一条死路，这根本就不合理。王大毛想起了吴泽。吴泽说过，他不在了，这里发生任何意外情况，都要跟他说。这个军统分子是自己的同志，这个也算是意外情况。王大毛几下吃完了胡萝卜，立刻跟他的下线交接了一下。他不在，他的下线还得盯着吴泽布置的暗招，这是能不能确认张继军是军统的重要布置，出不得任何差错。还有，发现自己同志还活着，这个也要跟上面汇报。这名同志，之前可是386旅陈旅长的搭档，他跟陈旅长一块负责情报工作，闹不好，他的手里还掌控了重要的情报线索。交接完毕之后，王大毛以工作上面的理由急匆匆离开23号站。……“赵庄主，你真是太客气了，你太客气了。”吴泽在赵家庄巡查了一番，赵家庄主亲自送他出门，临走的时候，沉甸甸的重金，送入了吴泽的手上。就像是小学生对着方格做作业一样，吴泽“勉为其难”的笑纳。这动作这些天做的多了，吴泽都有些麻木了。“钟科长，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，多多关照啊。”赵庄主见着吴泽收了钱，脸上笑容更加灿烂。吴泽离开了赵家庄，走暗线行至半途，见着王大毛急匆匆过来了。不需要吴泽说话，跟在他身边这几个人立刻四下放哨了。王大毛走到吴泽面前，表情严肃：“有重要新情况。”“怎么的，莫不是确认了张继军是军统的身份？”吴泽问。算一算时间，张继军应该在行动了。“不是，张继军很小心，他还没动。”王大毛摇着头，“我要跟你说的，是张继军带回来的那个军统分子有问题。”吴泽一听，顿时间有些愣神，他看着王大毛：“你不是没听我的劝告，去情报科接触这个军统分子了吧？”“哪敢，我明明都知道这是蒲友的陷阱了，我哪里还敢去惹麻烦啊。”王大毛连忙摇着头。“那这个军统分子是什么问题？”吴泽狐疑。“他是我们这边的同志。”王大毛说。“是我们这边的同志，你确定？”吴泽一顿，这倒是吴泽没有想到的。张继军抓回来的军统分子，竟然是八路这边的人，这有点匪夷所思了。“是的，我亲眼所见，绝对不会认错人。”王大毛十分肯定，“他早年间是和129师386旅陈旅长一块共事的搭档，鬼子打进来，他不幸被军统给捕了，我们都以为他已经被害了，没有想到，他还活着。”“你没去情报科，你怎么能亲眼看见此人？”吴泽质疑。“情报科的人说有个蠢货下手不小心，把这名同志弄危急了，被情报科的人急匆匆抬去抢救，路过饭堂外面。”王大毛解释道，“当时我正在饭堂吃饭，听见闹哄哄的，我出来看见的。”“这样啊。”吴泽点着头，看着王大毛：“我们的这名同志，他被军统捕了，有没有屈服的可能……”吴泽的话没有说完，王大毛立刻斩钉截铁打断了：“不可能，他绝对不可能屈服军统，他的政治信仰非常的坚定。”“既然这样的话……”吴泽倒也不怀疑王大毛的话，早年间能和386旅长成为搭档的人，肯定也不是普通角色，吴泽继续说道：“如此说来，我现在可以大致判定，张继军是军统内线！”“张继军是军统内线？”王大毛一听，狐疑说道：“如果张继军是军统内线，我们这名同志没有屈服于军统的话，还怎么可能甘心当军统分子呢？”“这名同志不屈服于军统，面临各种折磨和刑罚，肯定一个字都不可能吐露的。”吴泽道，“既然反正他无论如何都不开口，那么张继军佯装成投降了鬼子的假象，把他送到蒲友面前，他以为张继军这个军统分子降了鬼子，那么面临蒲友的审问，肯定也什么都不会说……”吴泽的话没有说完，王大毛瞬间明悟了：“他娘的，这个张继军真是太没有底线了，竟然利用我们的同志去做牺牲品，真是可恶，真是可恶！”“老王，你记住了。”吴泽见着王大毛如此愤怒，他也愤怒，但愤怒解决不了问题，“你可千万不要试图去……”吴泽的话没有说完，王大毛就忍不住打断了：“这张继军的手段如此没有底限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拿我们这位同志去为他们军统牺牲，我要……”“你要怎样，你是不是想要打算利用揭发他是军统内线来要挟他放人！”吴泽直接打断了王大毛。他能够理解王大毛的心情，军统做事没有底限，这确确实实让人恼怒。但还是那句话，恼怒解决不了问题。越是面临这种情况，越要保持冷静。“是，没错，他张继军要是不放人，我就……”“你真打算这么做的话，那我们还是马上撤离吧，这23号站不能待了，鬼子的飞机，咱也别弄了。”吴泽肃穆道。王大毛一听吴泽这么说，顿时间有些哑火。在他看来，既然确认张继军是军统内线了，那么用揭发他身份来要挟他放人，不正好吗？他军统在23号站付出那么大代价了，眼看就要成功了，张继军岂能不妥协？“怎，怎，这怎么就不行了呢？”王大毛还是冷静了一下。那么多的同志牺牲了，就是太缺乏像吴泽这样的高手辅助。吴泽都说这样做，就得撤离23号站了，那么就说明他王大毛这想法根本就是愚蠢的。“首先，这名同志不会屈服军统，这只是我们的判断，尽管你相信他绝对不会屈服，但也要想办法证实，这是其一。其二，张继军究竟是不是军统，我是大致判断，还不能绝对确认，这茬还得等我们的暗中布置结果回馈之后，才能确认。若是张继军不是军统，你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过去，岂不是不打自招说你是八路卧底了吗？第三点，也是你和我都要正视的一点，这名同志已经被送到了蒲友面前，还被当成了蒲友的鱼饵，接近的人，都有性命之危，这就意味着，眼前基本上没有营救的可能了，除非……”吴泽道。“除非什么？”“除非他能够挺到我们撤离23号站的时候，那时候我们都要走了，也就……”吴泽道。“不可能的，他不可能撑到我们撤离的。”王大毛摇着头，“现在他每天都被折磨，眼前都被送去抢救了，我都还不知道他能不能被救过来。”“还有第四点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。”吴泽继续说道，“就算我们确认这名同志没有屈服军统，张继军是军统内线了，你也不能以揭发张继军是军统内线身份要挟他放人。你也是知道的，军统为了23号站的任务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，眼看着张继军就要看见曙光了，这时候去跟他说，张继军，我知道你是军统内线了，你帮我办件事，我就不告诉别人，你以为张继军就会傻乎乎的配合你吗？不可能！”“军统因为做事没有底线，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，所以给予日寇重创，这点我们都不否认。也正是因为军统做事没有底线，恰恰更加不能让他们知道有人识破了他们的内线卧底。你想啊，我们这个同志已经送到蒲友面前了，不管军统用什么样的方式放掉他，都会有破绽，都会引起蒲友的怀疑。那就是说，军统只有一个选择，那就是守住这个秘密。既然要守住这个秘密，最稳妥的办法杀掉一切怀疑和构成威胁的人，因为只有死人，才会彻底闭嘴，你说你还敢去要挟他们，这不是自找麻烦吗？”“那，那，那难道真的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同志白白成为牺牲品吗？”王大毛听了吴泽详尽的解释，他怅然若失。“此事你上报了吗？”吴泽询问道。“我已经让人上报了。”王大毛说道。“既然你上报了，那么上面肯定会想办法的。”吴泽道，“你先不要想那么多，你先回去做好你的事，确认张继军是不是军统，这出不得一点差错。情报科那边，你记住我的话，你千万别掺和。蒲友回来了，我也会返回，那时候，我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吧。”“那，那好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