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了马车,众人在驿站走着,邓氏、高邦媛和阿福很快就来到于可远身边。他们沿着回廊走,阿福的手轻轻摸在柱子上:“这是宫外,每根柱子上雕的龙凤都不一样,这驿站背后的人,真的不一般……”于可远仰头看着柱子上那耀眼的凤凰腾飞的图纹,火艳艳的凤凰像是要从柱子上飞出来。“都是打点过的,与宫里密切相关的。”望着远处对冯保赔笑的那群人,于可远心中渐渐有了答案,“来,咱们进去。”阿福将门关的严严的,但等于可远进去的时候,门又从外面打开了,一个中年宦官沉默着站到一旁,一声都没出。这是李王妃带来的仆从。众人神色都是一沉,朝里迈步,那太监又急忙跟上。“太子薨逝,当年东宫的人有的殉了,有的留下来,身边的大太监被送走,继续照管这里。诸位别小瞧了这一桌一椅,都使东宫的物件。”那太监一步一步朝里走,地上的墨色石砖亮得可以照出人影。作为离宫后的第一家驿站,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,这里真的很美,只是没有生气。那位跟随在已逝太子身边的大太监早已离世,没有主人的房子,就像是没电的屏幕,再怎么精致昂贵,也只是个灰暗的空壳子。无论曾经多么活色生香,都被离去的人带走了,只剩下残影供人凭吊。何况如今,这里已经没有已逝太子的影子,处处却是裕王的烙印,于皇家而言,未尝不是一种传承。那太监似乎并没察觉众人的冷脸,自顾自说着:“是谁管着,又有什么区别?老太监已经不在这里,这儿将来终究会迎来它的新主人。不是某位贵人,也可能会是……王府中的某个得力太监。咱家在这里站着,只是会想,天底下没有常胜的将军,斗转星移,先时富贵至极,过后就破溃,这么一想,倒不如效仿这驿站,既成全了自个,也成全了旁人,对吧?”从马车下来,于可远一直没寻到和家人说体己话的机会。如今太监说这些话,本该让他更懊恼才是。不过,于可远却明白他的意思,无非希望自己投靠裕王的同时,成为李王妃能够用得到的人,也的确心情糟糕多了。他们站在驿站的台阶朝下头看的时候,郁郁葱葱就在脚下铺展开来,远处的山水风景如在画中。刚才还扰人烦忧的麻烦,似乎变得无限庞大,令人不能忽略。于可远朝着阿福使个了眼色,“阿福,这一路够辛苦的,一会还要去拜见王妃,先陪阿母和高小姐进里屋歇会,换身衣服吧。”阿福点头,“哥,我先带阿母和姐姐进屋,你帮我们将马车的包袱送进来。”邓氏和高邦媛都领会到了那层意思,起身朝着太监行礼,接着转身朝内屋去了。“令堂要拜见王妃,自然该梳妆打扮一番,还是于公子想得周到。”那太监朝着内屋的门望着,笑眯眯道:“也请令堂带着于小姐和高小姐同往吧?”于可远问:“这是王妃的意思?”那太监笑得意味深长:“于公子该不会拒绝王妃的这番美意吧?”于可远沉默了。“那咱家就在外面候着了。”说完,那太监退出门外,守在门口。于可远重重叹了口气。怎么就被李王妃缠上了呢?这姻缘可不是随便牵的……到马车取了包袱,于可远揣着一颗忐忑紧张的心,进到内屋,只瞧着邓氏和阿福在桌案摆弄着什么物件,高邦媛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,连于可远走到身边都没察觉。于可远低声说:“你要有什么烦忧的事,千万别一个人扛着,也跟我讲讲。就算我没有好主意为你排解,也总能陪你解闷。心里的话说出来,人总会舒服很多。费力的事情有人分担,就会觉得轻松。你的性子……不像是执拗一个人扛,今天……你应该察觉很多了吧?我若不问,你肯定不会告诉我的吧?”高邦媛让他说得耳根发烫,看起来很难为情。“没……没有,我多半,应该还是会问你的。”“不是多半,是一定要问我。”高邦媛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,就觉得自己身上烫的如同火烧。于可远拉着高邦媛的双手,握在胸口,“邦媛,你看着我。”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缕风,院内的梧桐哗哗作响,绿叶翻出波涛,一股清香袭来,令人心旷神怡。于可远扶着高邦媛,他手上忽然用了把力,竟将高邦媛搂在怀里,两个人在案上你靠着我我靠着你,于可远的嘴唇在高邦媛的视野中越来越近,越来越近。啵的一下,贴在了她粉嫩的嘴唇上。“呀!”高邦媛发出低沉的声音。接着于可远的唇向上滑。蹭着她的唇瓣,滑向人中的位置。高邦媛的肌肤上有一层细细的小绒毛,触感好极了。虽然老人讲过,鼻尖人中这里的绒毛是姑娘才有的,成亲的女人就没有了,但于可远的唇一路滑上来,还是觉得被蹭得痒痒滑滑的,有种说不出来的……蠢蠢欲动。最后,吻得晕乎乎的两个人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分开的。阿母和阿福还在远处,高邦媛觉得自己脸臊得没处放,虽然是内屋,但这还是大白天,太羞愧了。而且,于可远他……嗯,很会调情……他们再次四目相对,高邦媛虽然回避着,眼底却少了许多忧愁。于可远一边替她挽头发一边说:“哪怕天王老子来了,要将天上的七仙女许配给我,有你在,我也不会多看一眼,不会点半个头。今天,这话我撂在这里,阿母和阿福都听着呢,也明我心志。”高邦媛双眼微睁,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。接着就见于可远转身跪向邓氏,“阿母在上,请恕可远不孝,不能三妻四妾为家族开枝散叶,惟愿邦媛一人,死生契阔,不改誓言。”闻言,高邦媛也跪倒在邓氏面前。邓氏老泪纵横,悲天跄地道:“好!好啊!老头子,可敬!你们看到了吧!我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,为我于家培养了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好男儿!”四人又哭又笑地搂在一起,起来时,都出了一身的汗。洗一个痛快澡,换身崭新的衣物,便从房间走了出来。应对李王妃的撮合和刁难,是个极有学问的事,如何能既不丢了李王妃的颜面,又可以推掉这桩婚事,不仅需要些嘴上功夫,还需要一些外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