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,当他微微低头,将自己的脑袋探向刚刚那个,仅有成年人大腿粗细的缺口向外看去之时,位于城门后的那处情景,一下子便让史进的心中凉了大半。原本,一早便埋伏于东京城外的数千兄弟们,这时候已然与负责拱卫皇城安全的禁军军士们,展开了玩命搏杀。他们这支梁山军马,虽然整体战力较强,而且还配备了极其先进的武器,但依然难在对方数万禁卫军的不停冲杀之下,讨得半分便宜。位于东京城城外的战场之上,烟尘缭绕,紫雾弥漫,血浆飞溅,战马嘶鸣,当真就是惨烈之极的一种画面。在此之前,这史进还颇为天真地以为,凭借他们兄弟这帮人的武艺,外加手中那些极其犀利的新式武器,若想将他们的大哥武植从京城之内救出去,不说轻而易举吧,但也是简单至极。然而面前的这种局面,却是他万万没想到的。可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了这步田地,那他们这帮兄弟又能怎么办呢?若不继续努力冲杀的话,那当真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。而武植在率领着二三十名头领,向着身后那近万禁军军士发起冲击的时候,他也不是没想过,将那个梁师成从地上抓起来,然后逼迫对方下令撤兵。毕竟这梁师成可是当朝太尉,无论在朝廷当中的权利亦或者是人脉关系,都是极其复杂且庞大的。武植就不信,那么一个禁军头领会不怕梁师成的赫赫官威,不担心梁师成的生死问题。此番办法确实极好,但若现在实施的话,也当真没那个可能了。不为别的,就为那个梁师成,此时已经处于一种半死状态了。如若武植等人,将那个半死状态的梁师成握在手中,进而勒令对方退兵的话。一旦对方以尚无法确定梁师成是否还活着为借口,当场拒绝他们呢。那武植等人,也就失去了最后一张保命底牌。至此,这个办法对于武植来说,也只能先行当做备选方案了。今天的武植,可算是彻底玩命了,手中的朴刀都被他连续砍卷好几把了。可每到此时,他都会从那些禁军侍卫们的手中重新夺过一把朴刀,然后继续砍杀下去。而那卢俊义、杨再兴二人,从始至终都一直护在武植的身旁。若非如此的话,可能这会儿的武植早就挂彩了。毕竟在他身旁的那两位,可是战阵上面的超一流高手。若说这两位都护武植不得,那武植今天,可当真就是半分活着的希望都没有了。虽然卢俊义、杨再兴、栾廷玉、关胜等人,在武艺方面确实霸道至极,但那支禁军在人数方面,也实在是太多太多了。即便他们这伙人的武艺再高,可体力总是有限的。渐渐地,他们这二十余人便已然出现了力竭之迹象。如果再不出现什么奇迹的话,恐怕没一会儿工夫,他们这区区二十余人便会淹没在那些禁军军士们的海洋当中。可就在武植将手臂挥砍得阵阵发麻,马上就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……却陡然从他们一行人等的身后,传来了一个兴奋至极的声音:“大哥,兄弟们,俺们终于将这道城门砍出个窟窿来了。”“兄弟们,快快退下来,快快退下来,从那道窟窿当中先行爬出去!”当武植听到那个兴奋至极的声音之时,他的心中顿时便松了一口气。借着擦拭脸上血迹的工夫,也将自己的头,缓缓转向了身后。见此时此刻,那道东京城的城门之上,的确被砍出一个缺口之后,他便骤然大喊了一嗓子:“兄弟们,交替掩护,跟我一起冲到城门口。”“到了那里,咱们就可以逃出生天了。”虽然武植在喊那口号之时,轻松至极。可是这会儿,位于那伙禁军军士们周围的紫红色粉尘,早就散去了。而那些禁军军士们,也已从刚才的震惊错愕当中彻底回过神儿来。这时候,正源源不断地向着武植等人冲杀过来。武植等人当真就是砍倒一片又来一片,杀倒一堆又来一堆。那禁军人马,便好似连绵不绝一般,无论武植等人再怎么努力,都砍杀不完。此时此刻,他们这些人的身上、脸上、兵刃上、盔甲上,早已经挂满了敌人的残肢与己方的鲜血。那种黏糊糊的感觉,当真是怎么甩都甩不掉。空气当中,尽是那种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。正当武植万分焦急地四处张望着,琢磨着,该怎样脱身之时,便突然感觉自己的臂膀被猛地一扯。武植神情错愕之际,位于他身旁的卢俊义、杨再兴二人,便对他纷纷喊出了一句:“大哥先行离开此地,我们兄弟为哥哥垫后。”听闻此话的武植,立时便愣住了。的确,他若想在这次突围当中留的性命的话,此时此刻向后仓皇而去,的确是最好的办法。毕竟这会儿,他们这区区二十多人,已经快被身后的近万人团团包围了。如果这时候再不跑的话,当真就是神仙来了也没办法了。可问题是,他此时若孤身一人逃走的话,那他在此之前于水泊梁山上所积攒下来的威信,几乎就全没了。因为在这么一个义气大于天的时代里,连那个宋江都知道,若想在草莽当中博得一席地位,那是必定要将义气二字看成重中之重的。哪怕是宋江真想处理麾下的某位兄弟,都得让他人在明面上看起来是那宋江万不得已之下,才那么做的。如果此时的武植当真落荒而逃的话,那义气二字于他本人来说,便算彻底崩塌了。在此之后,他若想再度领导那些草莽好汉的话,又何以服众?更何况,卢俊义、杨再兴等人此行,就是前来救他的人,他此时若置这帮兄弟于不顾的话,那他本人在情感上也是接受不了的。可他此时若不走呢?那他位于梁山之上的那些娇妻美妾们,又怎么办?那个在江诗韵腹中,尚未与他相见的孩儿又该怎么办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