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,说起来,武传宁再美,也还是不及杜萧杳的十之一二。想着,李正一抿了一小口酒。他不敢喝多,怕喝多了,像那日晚上一样,在回廊宿了一宿。约莫过了十秒……琴声悠扬,声声入耳。李正一微闭双眼,静静聆听着,这个武传宁的琴声。果然,名不虚传。这琴声里,仿佛有流水潺潺、空谷绝响,又有泉涧鸟鸣、风过竹林,还有芙蓉泣露香兰笑,明月松间照……此音绕梁,三日不绝!………约一盏茶的时间。一曲弹罢。李正一缓缓睁开眼,此人,此琴,此境,倒是别有一番意味。而武传宁,则慢慢地站起身,向众人行礼后,说道:“传宁献丑了……”“传宁,依朕看,你今日一曲又进益了,何来献丑一说?”武则天又发出了爽朗的笑声。“多谢姑祖母!”武传宁看似谦虚的脸上,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自信。琴艺如此,她自信,也是理所应当。李正一如是想。“对了,三思,算起来,传宁已十七了,还没许人家吗?”武则天皱了皱了眉头,问道。“回姑母,小女传宁,确实尚未许人家……”武三思拱手笑答。正当此时,身后的九曲小溪里,竟有一条红色的鲤鱼跃出,在空中,划出一抹潇洒的弧线。——啾,啾,啾!随着几声鸟鸣,众人又抬头。却见一只七彩大鸟,从头顶飞过。之所以说是七彩大鸟,因为李正一一眼就看出来了,这是有人在蓄意作出“祥瑞之兆”,以求好彩头!“鲤跃龙门!”“凤翔九天!”“这是吉兆,吉兆啊!”“恭喜陛下,贺喜陛下!”众人七嘴八舌,开始说起了吉祥话。李正一就静静地,看着他们。尤其是武三思,带头恭贺武则天,想必这些所谓的吉兆,就是他精心布置的,然后,自编自导自演。话说,这演技还不错……作为一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现代人,李正一觉得这一幕,有一丝好笑。但毕竟是大场合,他也不敢笑。否则,脑袋分家了,怎么办?片刻后,武则天难掩兴奋,起身,在上官婉儿的搀扶下,走到九曲小溪边,感叹道:“既是祥瑞之兆,朕倒是有个主意,在座诸位,不妨各自作诗一首,不拘写些什么,只要和今日所见有关,即可!”然后,吩咐身边的蔡公公,准备笔墨纸砚,每人一份。在座的诸位,都是“公务员”,即使现在不是,未来也会是,武则天让大家现场作诗,这……不就是一场公务员考试吗?李正一心里暗自叫苦。武则天此举,无非就是想听漂亮话……歌颂大周的。或者,赞美她的……李正一挠了挠脑袋,有些为难。很快,笔墨纸砚就发到各自手上了。武则天又补充道:“今日所作之诗,朕将亲自遴选,拔得头筹者,朕将给予重赏!诸位爱卿,可以离席走动,限时两炷香!”听到武则天那句“可以离席走动”,众人都站起身,在园中四处走动,寻觅灵感,以求“佳作”。人最多的地方,便是九曲小溪边。也就是,刚才看见鲤跃龙门“祥瑞之兆”的地方……李正一也缓缓走到九曲小溪边,开始琢磨,武则天方才说了,能拔得头筹者,会有重赏……那他,可以谋个去甲库当差的职位吗?不不不,这意图,也太明显了。还是,另觅高招吧。如今,又要写诗,可他答应过武家三兄弟,今日不作诗的……李正一陷入了纠结。人嘛,不能言而无信。“李正一,你这个小人,说话不作数!”抬头一看,原来是武崇训。身后,还跟着武延基、武传安。“武崇训,你倒是说说,我如何是小人,又如何说话不作数了?”李正一理直气壮地问道。“你,反来问我?”武崇训一脸生气。“对,我想起来了,刚才在马车上,我是答应你们了,还说‘只要到时候,我借故推辞,不作诗,即可换来……你,欠我一件事?’”这是李正一之前答应他们的“原话”。坑,其实早就挖好了。只是,没想到,这武家三兄弟,嗖嗖嗖地,就往下跳。顿了顿,李正一看向武崇训,问道:“我说的,对吗?”李正一笑道。“没错,你刚才是这样说的……”武崇训有点懵,不知李正一为何会如此理直气壮。“那不就对了……我问你,我刚才借故推辞过没?”“推辞过……”武崇训眨着疑惑的双眼。“那我……方才作诗了吗?”李正一又问。“这倒是也没有……”武崇训说罢,看了看身旁的武延基和武传安,这眼神,颇有些像“智商不够,好友来凑”……“那不就结了,我既有推辞,也没作诗,何来的说话不作数?”李正一很是有底气。“你这不正在作诗吗?”武传安此言,像是抓住了李正一的小辫子。“这不是……陛下让写的吗?”李正一的声音里,带着不解。“是!可若按照你刚才的诡辩,今日,只要你写诗了,你就是说话不作数,就是小人!”武崇训也开始了泼皮无赖。“谁说我要写诗了?今日,就算你不说,我也没打算写这诗……”李正一站起身,仰头看天。心里一阵窃笑。“你,真敢抗旨?”这回,又轮到这武家三兄弟惊讶了。李正一没有点头,也没有摇头。只是笑了一下。然后,也没有再理会他们,转头欲走,只想着,离他们远些。可刚迈出一步,李正一就被一旁没站稳的武传安,给拉下水了。是真的被拉下水了……而且,落水前,出于人的本能反应,武传安伸手去拽武崇训,武崇训又伸手去拉武延基,结果,脚底一滑,四个人都掉到小溪里了。四个落汤鸡……只是没想到,这小溪水,还蛮深的。李正一水性不错,很快就自己爬上岸了,除了浑身湿漉漉的,手臂上的伤口有些微疼,倒也没什么其他的感觉。武传安和武延基,也很淡定地,自己爬上了岸。只有武崇训,是个怕水的。他在水里扑腾了两下,瞳孔里写满了惊恐,就差喊救命了。不知为何,看武崇训这个样子,李正一心里只想笑。可笑过了,李正一还是伸手,把武崇训,从小溪里拉了起来。宫女和给使们听见有人落水,忙取来披风,替几位小郎君披上。温久、郡主们和王公大臣们,也都围了过来。“你们几个,怎么这么不小心?”武则正一边说,一边由上官婉儿搀扶着,快步走到九曲小溪边,确认几个侄孙无恙后,见李正一左手衣袖有血痕,因关心道:“正一,你手臂又流血了,快把湿衣服脱下来,让御医给你瞧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