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无妨,若论亲疏,你是朕的皇孙,按年龄算,还应是皇长孙!自然是你比传宁更亲,眼下,也没有外人,朕准你畅言!”武则天眼神慈爱,说话也随和。李正一听罢,心里松快了些。但是,也不敢无所顾忌地畅言,毕竟伴君如伴虎的道理,他懂。“回陛下,晚生并非不愿娶郡主,只是觉得,若能在金榜题名后,再思量嫁娶之事,更为妥当……”李正一心里明镜似的。想明白了两件事。第一件,武传宁定是暗中知晓,或是猜到了李正一的身份,才会如此执着、锲而不舍地想嫁给他。当然,还有另一重要原因。武传宁是个自恃高贵、孤芳自赏之人,或许,在她眼中,真的认为,唯有才华横溢的李正一,能堪良人……第二件,正是因了李正一的皇孙身份,武则天才更要把武家女儿“塞”给他,且看武则天的几个皇孙,几乎都有娶武家女儿为妻……在武则天看来,只有联姻,才能显出武家和李家的友好与和睦,同时,还能稳固武家在朝中的地位。两全其美……所以,如今看来,关于和武传宁的婚事,李正一不能再和武则天正面硬刚,否则,以武则天的性子,后果会很严重。为今之计,只有尽可能地,把此事往后拖延,容后再想办法。“金榜题名……这对你来说,不是易如反掌之事吗?何必执着?”武则天有些不解,反问道。“回陛下,金榜题名虽易,可尚需名正言顺,这或许是每一个寒窗苦读十余载的学子,共有的执念吧……”李正一确实如此想。“也罢,那朕便择一个良辰吉日,将这两桩喜事,公之于天下!”武则天又小酌了一口,满脸红晕,话语里都是激动。“两件喜事?”李正一追问道。“头一件,就是定下你和传宁的婚事,只是婚期……朕如你所愿,定在明年科举放榜之后,再者就是你的身份,朕打算和赐婚一起,告知于天下,再大赦万民,如何?”武则天笑盈盈地,一脸喜悦。“回陛下,大赦万民自然甚好,可晚生仍觉得……”谁知,话还没说完,武则天就接过话茬,依旧是笑着说道:“正一,朕既已明确你的皇长孙身份,你便该改口了吧?”“改口?”李正一懵了。这么草率的吗?难道不应该走走流程,来个“滴血验亲”什么的吗?不过,再一想。李弘都不在了……如何能滴血验亲?“正一,你是陛下的皇长孙,该叫陛下一声皇祖母才是……”上官婉儿坐在武则天身边,看向李正一,满眼都是宠溺。“皇祖母……”李正一喃喃自语道。对于武则天“皇长孙”这个新身份,李正一还是有些不适应。“记得弘儿在信中,曾给你起过名字,叫李寻,等昭告天下后,朕便复你原名李寻,载入皇家族谱,你就是朕名正言顺的皇长孙!”武则天言出肺腑,情绪激动。李正一顿时明白,原来,李寻这个名字,是他亲爹李弘起的。难怪他隐隐记得,小时候,阿娘好像有叫过他李寻,很有可能,就是他亲娘,在临终托付时,一并告知的……不论其他,单从武则天的神情来看,不管历史真相究竟如何,武则天对她的长子李弘,还是颇为喜爱的。所以,眼下对李正一的这番话,或多或少,有些爱屋及乌的意思。先前,武则天口口声声说,对李弘有愧,难道当年……太子李弘的死,真的与武则天有关?想来,恐怕只有武则天自己清楚。终究,这些真相,还是湮没在漫漫黄沙之中,无从查证。如今的武则天,已是暮年。人到暮年。性子,也和缓许多。生活的重心,开始转为享受,也开始感叹和唏嘘曾忽视的亲情。至少,不像初登基时,那般杀伐果决,为保皇位不惜一切手段。一晃,李弘去世二十多年。好不容易寻到李弘的儿子、自己的皇孙,武则天想要昭告天下,也很正常,或许,是因了对李弘残存的母爱吧?身为人母,总是有爱的。只是,或深或浅,或浓或淡。李正一之前,还妄想着,能远离朝堂,隐居山林,过潇洒快活的日子,如今看来,算是彻底泡汤了……一旦他皇长孙的身份,公诸天下。随之而来的,除了有身份地位、荣华富贵,更多的,还是难防的暗箭,以及数之不尽的明争暗斗、尔虞我诈……很明显,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。于是,李正一站起身,很是郑重地向武则天行了一礼后,说道:“陛下,若我真是您的皇长孙,那孙儿斗胆,求皇祖母一件事……”“何事?”武则天轻声问道。“孙儿希望,皇祖母可以隐匿孙儿身份,不要告之天下,还有,关于和郡主的婚事,彼此有这个默契就好,不必隆重赐婚,待到明年孙儿金榜题名后,再议也不迟……”李正一不急不缓,认真说道。“赐婚之事,朕可以允你,明年科举后再议……但朕实在不明白,你为何想要,隐匿自己的皇长孙身份?”武则天眉头紧蹙,很是不解。“因为……孙儿没什么志向,只想为一方小官,不愿涉足朝堂!”李正一答得很诚恳。听罢,上官婉儿不由得一愣。武则天也叹了口气,感叹道:“若是如此,可惜了你的才华!”“孙儿实非大志之人,不堪其位,还请皇祖母允准!”有此言,不是李正一退缩,而是因为他太清楚当下的局势。几方势力蠢蠢欲动,暗潮汹涌,明争暗斗,就算他心有“鸿鹄之志”,也不妨,先坐山观虎斗,待时机成熟,再做打算……正所谓,鹬蚌相争,渔翁得利。“也罢,朕不强求你!”武则天说得有些勉强。但,还是答应了。李正一兀自慨叹,也不知,这皇长孙的身份,到底是福,还是祸?走一步,算一步吧……“正一,朕隐约记得,你今早说了句,昨夜,教坊司的那阵妖风后……那‘鬼’只打了薛曜和他的手下人,莫非他曾做过亏心事?”武则天突然想起这事,问道。“回……皇祖母,孙儿也不敢肯定,但事情有些眉目了,您若能准我去查薛曜,想必很快,就能有个论断!”李正一拱手道。若是查探薛曜之事,能有武则天的支持,就万事俱备了。武则天微微凝神,道:“朕近日亦听闻,薛家私底下,有些不干净的买卖,所以,今日才借传宁之手,整治于薛曜……对薛家,也算是小惩大诫,不过,正一,你所指‘薛曜之事’为何事?不知与朕所想,是否为同一件事……”“孙儿是想说,关于一桩十年前的旧案……似与薛曜有关!”“能否细细讲来?”武则天很是好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