易少棠郑重其事地,行礼说道:“我也不知何事……不过,正一兄,你可要给我些面子,明日定要到寒舍坐坐,不然义父他,又要责我礼数不周了!”“好!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,明日,一定到祭酒府上叨扰!”李正一也回礼道。易少棠仍是笑吟吟地,说道:“好!我义父他,定会拿出好酒款待,明日便跟着正一兄沾沾光!”又几句寒暄之后,二人拱手告辞。此时,日已西斜。南市的众商客,也都陆陆续续地,收拾好铺子,准备打烊归家。李正一转身进了五福店,让闻柳回府后,转告舅父宋璟和舅娘崔氏:今夜,他去姚谨双那儿住,就不回家了。然后,他骑上马,直奔姚府。…………………酉时二刻。姚府。杜少府书房。李正一敲门而入。书房里,只有杜少府一人。“正一,你来了?”杜少府开口问道。“是,正一拜见杜少府!”李正一恭敬地拱手行礼。毕竟,杜少府是他未来的岳父大人,礼数,还是很重要的。“快坐!”杜少府眼含笑意,一脸欣慰。入座后,李正一沉声问道:“杜少府,您还记得,王勃叔当年那篇《乾元殿颂》吗?”“乾元殿颂?何故提这个?”杜少府一脸不解,问道。“今日,我在南市的永曜字画铺,见到了这铺子东家所收藏的《乾元殿颂》,故而有此一问……”然后,李正一把今日在字画铺的所有细节,都告诉了杜少府。听罢,杜少府沉沉一叹,道:“这《乾元殿颂》是子安他十六岁时所写,一共有两份子安的手迹,没记错的话,一份应是被先帝存于乾元殿,而另一份,则是当年子安入沛王府后,沛王令他重新誊录的,只是……”“只是……什么?”李正一好奇追问道。“只是,我清晰地记得,这一幅手迹,本存于沛王府,可有一回,沛王一高兴,便赏赐给了子安……”杜少府回忆着,缓缓说道。“这一幅手迹,难道不是王勃叔,他亲笔所写的吗?”李正一轻声打断了杜少府的话。因为不解。在他看来,这幅手迹,不论是文赋内容,还是点滴墨迹,都是王勃亲笔所写,为何会用“赏赐”这个词?“虽说这《乾元殿颂》手迹是子安亲笔,可用的却是皇家的文房四宝,且奉命为之,所以算作皇家之物……得赏后,子安亦甚是珍惜此作,再后来,子安身陷杀人案后,我就再没见过这幅手迹了……”杜少府低眉沉思道。李正一微微一怔。目前看来,他的推测没错。王勃这幅手迹,所用宣纸,确实是李贤所赐,和许公子留下的字条,乃是同一种皇家宣纸。与此同时,李正一又想起,他在许公子所暗指的甲库里,封存的王勃旧档中,看到的那两幅奇怪画作。深陷泥潭的十八子——李贤。长了梨的桃树——李贤身世。难道,当年许公子在宫里,撞见的秘密就是关于李贤的身世?但那时,李贤也已故去多年,就算许公子撞见这个秘密,也不至于,给他招来杀身之祸吧?还有,许公子匣子里珍藏的李贤字画,也有一个谜点。或许,李贤这字画,本身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许公子在卷轴背后,刻意写下的那篇王勃的《檄英王鸡文》,绝对另有深意……“这幅字画,曾在王勃叔手里?”李正一顿了顿,追问道。“是的!有什么问题吗?”杜少府眼带疑惑,问道。“那这幅字画里,一定藏着秘密,很有可能是王勃叔留下的话!”说罢,李正一迅速站起身。拱手说道:“杜少府,您且在此稍等片刻……我,去去就回!”然后,他快步走到姚府之前那个僻静的小院,吹响了七音埙。坐在石凳上,静静等待。此次,李正一找路清言,是想让他帮忙,到永曜字画铺里,把这幅《乾元殿颂》取来,细看一番,或许能发现其中关窍。而杜少府,却懵了。楞在书案前。虽然,不知李正一如此急匆匆地跑出去,到底是要做什么,但杜少府也耐住性子,在书房里坐等。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。李正一拿着字画,赶回了书房。原来,路清言今日暗中相随,见李正一前去永曜字画铺,便知这幅《乾元殿颂》一定很重要,刚入夜,就潜进铺子,把它拿了出来。果然,很多事情,有路清言暗中相助,于李正一而言,如虎添翼。见到这熟悉的手迹,杜少府双眼圆睁,一脸不可思议,问道:“正一,你这么快,就拿到了?”李正一没有正面回答杜少府的问题,而是转移了另一个话题,道:“杜少府,您快看看,王勃叔的这幅字,可有异常之处?”杜少府也顾不上许多。多加了两盏烛火。而后,把这两幅《乾元殿颂》平铺在书案上,俯身细看后,说道:“这幅字,我是见过的。和当年相比,确实没什么两样……”听罢,李正一心里泛起一丝失望,但也没放弃希望,又追问道:“杜少府,您再看看背面呢?”于是,二人将这卷轴,翻转了过来,仍是平铺在书案上。又是一阵端视。背面,是空的。没有一个字。李正一仍不死心。他学着电视剧里的看到的桥段,拿起书案边的茶盏,用手沾了几滴,轻轻甩到卷轴上。很快,奇迹出现了……不,应该是字迹出现了!沾到茶水的地方,氤氲出了一个字的一角,但看不清整个字。紧接着,李正一拿起茶盏,倒到杯盖上,再慢慢地滴到卷轴上。字迹一点点晕开……直到最后。卷轴上。赫然出现了一句:偶因当年一错,自食此间恶果。“是子安的笔迹……”杜少府看着卷轴上的字,瞠目结舌,整个人都呆住了。“这……难道是王勃叔,他当年亲笔留下的话吗?”李正一和杜少府一样,心里久久不能平静,喃喃自语道。偶因当年一错,自食此间恶果?前半句。众所周知。当年,王勃偶然犯下的错,就是那篇《檄英王鸡文》,甚至还因此被先帝李治贬黜,逐出长安……可李正一没想到的,是后半句。自食此间恶果?也就是说。王勃知道是谁要害他?而且,还知道那人害他的原因,是他当年无意间犯下的错?如此说来,王勃的虢州杀人案背后,真正的主谋,应该是……李贤,或者先帝李治?这两个人。算起来,都是李正一的亲戚。一个是二皇叔,一个是皇爷爷。可他们,为何要陷害王勃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