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罢此话。薛崇简的脸上。不再是冷冰冰地皱眉。而是带着几分孩子气,忙回道:“正一兄,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!其实,别说让你二子,就是让四子,我也没问题……”话音还未落。“咳……咳咳!”太平公主就示意薛崇简收敛些。旋即,像个操碎心的老母亲,强装微笑着对李正一抱怨道:“李小郎君,别和这浑小子一般见识,他向来不务正业,整日里,有事没事就找府里人下棋……直到临近太学考试,我才下了禁令,不准他找人下棋,却没想到,他竟自己和自己下,真是没救了!”听到这话,薛崇简很识相地、蔫蔫地埋下头,不敢再多言一句。而李正一忽地想到一事,追问道:“公主,晚生有一事甚是好奇,以崇简贤弟之身份,想要考进太学,难道还会有什么困难嘛?”谁知,太平公主脸上闪过一丝难色,稍微顿了顿,摇摇头说道:“此事说来话长,但崇简他终究要成人,我还是希望他可以靠自己的真才实学,而非把希望寄托在家族之上……若是将来高中进士,能谋得个地方小官,倒也是清净自在!”太平公主这话,李正一很懂。薛崇简是太平公主与薛绍的次子。当初,薛绍兄长谋反之后,就是因为孩子还小,且又是太平公主的亲生骨肉,武则天才没有迁怒于薛绍的几个孩子……很显然。摆在薛崇简面前的路。注定不会太平坦,甚至荆棘丛生。太平公主身为人母,虽很多时候言语犀利,但爱子心切。她亦是心有忧惧,万一哪日武则天不高兴了,又旧事重提……那薛绍的几个孩子。恐性命难保……正所谓。父母之爱子,则为之计深远。所以,太平公主在为薛崇简铺路。她希望,薛崇简可以靠自己的真才实学,谋得个地方上的小官。从此,远离朝堂是非,平安一生。而薛崇简,虽然才只有十五岁,却是个有主意的小大人,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,也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……太平公主为他铺好的路。未必就是他愿意走的路。他恨武家人。毕竟。杀父之仇,不共戴天。只是,这时候的薛崇简,在他母亲面前,不敢表露,隐藏得很好。想到这些。李正一嘴角一咧,笑道:“公主所言极是!”……正说着,马儿传来一声嘶鸣。——吁!不出几秒。马车停稳。“公主,到家了!”是马夫的声音。于是,待太平公主先走下马车。然后,李正一和薛崇简对视一眼,还互相谦让了一番,才一前一后地从马车上,缓缓走下来。刚一下马车。李正一就惊呆了。眼前所见。就是太平公主的别院。一座占了半个里坊的豪门别院。它坐落于正平坊,就在国子监隔壁,而且,用了一堵两米厚的墙,将自家宅院和国子监隔开……原来。有钱,有权。是真的可以任性。放眼看去,整个大门,辅之以绵延数十米的外墙,都是朱红雕漆,巍然屹立,气势恢宏。就算是与寿宴那日,武则天赐予武三思的豪宅“大观园”相较。也只能说。有过之而无不及……走过乌头门,进入中门,隐隐闻得一股幽香,李正一自言自语道:“这墙面,好似有幽香溢出?”太平公主贵为公主,时刻都要注意保持仪态端庄,所以,目不斜视地走在前面,没有听见李正一的话。倒是薛崇简听见了。他凑到李正一耳边,小声回道:“正一兄,你有所不知,我母亲她命工匠在整座宅院,里里外外的墙壁,都用沉香粉掺在胶泥里粉涂,所以能闻到幽香,不足为奇……”“倒有些像……椒房之宠?”李正一嘴里喃喃道。而薛崇简只是一笑,没再说话。……又走了挺久。总算行至中堂处。一路行来,落入眼中的,都是高门大屋、十八曲回廊、苗圃内无数的珍奇花草,以及中堂处的古董瓷器、名家字画,当然,还有数不清的丫鬟和扈从……李正一颇有些感慨。太平公主真不愧是有钱任性的“房姐”,对宅院的要求真的很高。第一条,排场要足够大。第二条,要有名家底蕴。至于其他的,诸如测算风水之类的,应该也是必不可少的要求。这时,一个管家模样的人,寻至中堂,且和太平公主耳语了几句。听罢,太平公主眉头紧皱,眼里藏着杀气,脸上明显有不悦之色。稍过片刻。太平公主强装一笑,沉声说道:“崇简,你且带李小郎君到你院里,记得好生请教学问,不可怠慢,还有……不许下棋,知道吗?”薛崇简拱手回道:“是,孩儿遵命……定不会怠慢正一兄,也会好好请教学问的!”听罢,太平公主又叮嘱了两句,才不太放心地,转身离开了。回头的一瞬,气势汹汹,难掩霸气,好像是要去处理一件大事……见太平公主走远了。薛崇简才松了口气。遂站起身,坐到李正一侧旁的桌案前,有些神秘地小声问道:“正一兄,方才在马车上,你说的愿与我对弈,可是真话?”“自然不假!”李正一答得很坦然。“走,到我院里,咱俩来几局?”薛崇简眼里闪着光,兴奋道。其实。很多时候。男生的快乐,就是这么简单。李正一小声笑道:“我倒是没啥问题,不过是担心你……公主方才已经下了禁令,不许你下棋,你不怕被发现?”薛崇简叹了口气,微微笑道:“不怕,我母亲她这一去,没有两个时辰,是不会想起我来的!”说罢。二人就往后院走去。李正一按捺不住好奇心,追问道:“你为何这么肯定,没有两个时辰,太平公主她不会想起你来?”薛崇简咧嘴一笑,说道:“这还不简单,看我母亲的表情,就知道,不出意外的话,肯定是武悠……父亲在外面干的那些破事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