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张脸。苦大仇深。可以说,很是熟悉。不是别人,正是李正一在武三思寿宴上,遇到的那个“宠妹狂魔”温存,他的亲妹妹,就是千金公主的孙女——温久县主。说得更直白些。他妹妹就是那个等了李正一整整九年,却被拒婚的痴情姑娘。而且。最可怕的是……此时此刻,这个温存公子,正手拿戒尺,端坐于讲学桌案前,不出意外的话,他应该是太学的……夫,夫子?“怎么……会是他?”李正一小声嘀咕着。再次陷入了自我怀疑。与此同时,他还深深地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,是满满的。果不其然。四目相对的一刹。李正一分明看到,一股想要秒杀他的目光,就蕴在温存的眼神里。说句实话,就冲他这个眼神,也担不起“温存”这么雅气的名字。正想及此。耳边,传来温存的呵斥声:“你们几个,何不干脆等到本司业……宣布散学之后再来?”司业?这可是太学里。仅次于祭酒的二把手。完了完了,这下可好,李正一怎么也没想到,这冰块脸的温存公子,不仅仅是夫子,居然还是太学里的司业……落入司业手里。恐怕日子不好过。眼下,还是保命要紧。于是,李正一忙拱手回道:“学生不敢造次!今日,我们几个上学来迟,实在是有缘由的……”听罢此话。众位学子纷纷回过头来,看向他们,且开始交头接耳、窃窃私语。放眼看去,这一众公子哥学子,脸色各异,有的面带忧虑,而有的却是一脸吃瓜相,坐等看别人的笑话……闻声嘈杂,温存大喝一声:“肃静!”听罢,所有学子都老老实实地,转过身去,不敢再多说一句话……毕竟这是古代。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时代。哪怕你是正一品的官家子弟,甚至于,就算你是堂堂的皇子,只要是在师父、夫子面前,都必须要俯首顺耳。否则,照样挨戒尺……稍过片刻。温存站起身,沉声问道:“好,那你倒是说说,到底是什么缘由,可以让你们四个,在开学第一日,迟到一个半时辰?”李正一见温存这咄咄逼人的态度,有些心虚,只得把实话道出:“回司业,今日,学生和宋允复在惠和坊与福善坊之间的小巷子,遇到了几只恶犬,所以,我们两个被困树上整整一个时辰……”此话一出。在座所有的学生,都哄堂大笑。少时。温存又看向狄翰林,接着问道:“他们两个是被恶犬围攻,困在树上一个时辰,那你们两个呢?”狄翰林面露难色,轻声回道:“回司业,我们两个是在上学路上,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不讲理的老翁,非要我们还他怀里那只鸡,否则就要一头撞死,我们不得已才陪着他到处找鸡,才耽误了这么些时辰……”话音还未落。又是一阵哄堂大笑……就连温存这个冰块脸,都有些绷不住,嘴角一咧笑出了弧度……但仅仅片刻。温存就恢复了冰块脸,沉声道:“那我来总结一下,你们两个,是帮老翁找鸡,而你们两个,是被几只恶犬困在树上……这些理由,编得还不错,比之前我抓到的那些逃课学生,胡诌的理由要强得多!”听到这儿。李正一已经闻到了一股火药味。他知道,此时,不管温存心里,是信还是不信他们,都会说不信。因为。冤家路窄。这些年,温存既替温久的痴心不改,而深感不值,又觉得李正一是个眼瞎之人,居然瞧不上他如此优秀的妹妹……故而。憋着对李正一的诸多怨气。如今,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,可以对李正一公报私仇,想来温存身为司业,是绝不会轻易放过的……然而,就算温存如此,李正一也不会束手就擒,直接认输投降的。顿了片刻。李正一朗声道:“司业,我是有证据的!今日,我们在小巷子里‘偶遇’几只恶犬,其实,都不是偶遇,而是有人故意为之……”一语还未落地。温存脸色一凝,环视一周在座的所有学子,借机疾言厉色训斥道:“迟到了,就是迟到了!不管你是谁,因何缘由,亦不管有无证据,都应当接受惩罚,在我这儿,没有任何人可以例外!”过了几秒。又见温存眉眼一横,厉声说道:“你们几个,到外面罚站一个时辰,然后,再来找我领二十戒尺!”温存这话语里,是命令的口吻,没有一丝一毫可以商量的余地。李正一还想再据理力争。而此时。站在一旁的宋允复,扯了一下李正一的衣襟,摇了摇头,耳语道:“大哥,没用的……这个温司业,分明就是要公报私仇,咱们现在落到他手里,还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,只能先认罚,再从长计议!”李正一好几次微微张嘴。最后。都还是欲言又止。毕竟,就算李正一手里有证据,可若是没有夫子的配合,也是无法最终确定出,到底是谁人放出的恶犬……正此时。李正一用眼角余光。瞄向坐在第一排的武传安。却见他一脸得意洋洋,眼里闪着邪气,有着掩饰不住的欣喜之色。若无实证,李正一暂时也不敢说出“武传安是放狗之人”的推断。否则。就是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。一边是,今日上学迟到的事儿还没说清楚,如果另一边,又多加一条“诬陷同窗”之罪,就比较麻烦了……主要是,李正一还不确定温存的政治倾向,是武家,还是其他?若是武家,就算李正一马上说出放狗之人是武传安,也是徒劳。若是其他。至少也要再观察观察。思量一番,李正一决定先忍忍。于是,他们四个极不情愿地,拖着步子,走到外面院中,在那块巨大的“司成石”前,面壁站定,后面还跟着两个书童监督……说是罚站。其实,若对于心态比较好的人来说,不过是换一个地方发呆罢了。也挺好的。忽然间,李正一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,遂小声问姚谨双道:“四弟,刚才在学堂里,你可有……看到你阿杳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