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许没有正面回答。仍是用一种甚是殷切的目光,上下左右地打量着眼前的李正一。而李正一也没有多言,毕竟,他心知肚明,曹许的身份颇为特殊,除了是杜萧杳的师父,还与武则天有过一段过往……所以,此时的李正一,倒是不禁多了几分谨慎,变得小心翼翼。心里盘算着。凭借着武则天对曹许的这份信任,若是李正一不小心在曹许面前说错了什么话,估计后果会比较严重……俄顷。曹许收起殷切的目光,沉声问道:“你就是李正一?”听到曹许问的这句话。李正一忽然意识到。曹许知道李正一的名字,这一点,倒是不足为奇,只是刚才,祭酒好像并未刻意地向曹许介绍过他……且看祭酒的眼神,好像认为……经过上次的“宫变”事件,李正一与曹许应该已经互相认识了。想想也对。在上次事件中,祭酒虽未在宫里公然现身,可路清言从武则天和曹许后来的对话中,听出祭酒对武则天的安排,应该是略有知情的……而且,正是祭酒和上官婉儿一道,把曹许老先生请进宫为武则天医治的,也只有如此,才能让李旦和太平公主完全相信此局……可事实上。李正一与曹许。他们二人虽在上阳宫见过。然而,却未曾私下说过一句话,严格算起来,这应该是李正一和曹许之间,第一次面对面的说话交流……思及此。李正一拱手回道:“曹老先生,您认得我?上回在宫里,我们虽在殿中同处半日,却还未及和您说上话,未曾想,今日有幸,能在此碰见您!”听罢,曹许缓缓收起上下打量李正一的眼神,一脸正色地问道:“你,怎知我姓曹?”李正一实言相告,回道:“是上回从宫里出来,薛崇简告诉我的,他说您叫曹许,之前……”话还未说完。曹许就打断了他的话,说道:“原来如此,那你可知我是谁?”李正一轻声回道:“晚生知晓,您是阿杳的师父!”曹许微微一愣,问道:“可是萧杳道与你的?”李正一忙解释道:“阿杳经常和我提起您,不过,她说不想扰您清净,故而从未提及名姓。晚生是在和杜少府聊起王勃前辈之时,听他提到过您……”听及此。曹许表情缓和了许多,回道:“看来老夫没认错人,你就是那个把我徒儿‘拐跑’的臭小子!”李正一心跳到了嗓子眼,应道:“正是……晚生!”曹许见李正一有些紧张的神色,反倒还舒缓了许多,轻声说道:“进太学一路走来,都听见有人议论纷纷,说你李大才子今日成了太学的司业,方才仔细一瞧,果然是一表人才,生得俊朗,颇有夫子相,和老夫的徒儿还算是般配……”听到阿杳师父的夸赞。李正一不由得满心欢喜。尤其是那句“和老夫徒儿还算般配”这话,简直说进他心坎里了。只是。不知这夫子相,是个什么相?来不及细想。李正一脸上微微带笑,问道:“曹老先生过誉了,晚生惭愧……只是,您知晓我和阿杳之事?”曹许摸了摸胡须,朗声笑道:“你小子名气太大,老夫想不知道……都难呐!你可知,我回洛阳这几日,萧杳和她阿耶长清,在我耳边念叨的,都是你的事情!”李正一有些不好意思,悄声道:“说我的事情?”谁知,曹许的耳力尚可。听到李正一的嘀咕,曹许忽地叹了一口气,眉头紧蹙,沉声问道:“是啊,都是你的事情……还有,杜长清和我说,我徒儿王勃当年的虢州杀人案,就是你一力相助,令刑部重查旧案,探出真相的?”李正一忙拱手回道:“其实,整件事并非晚生一人之功,主要是承蒙陛下对当年之事的重视,才能借此追查出当年真相,替王勃前辈沉冤昭雪……”听到这儿。曹许走到小竹林边的石头上,缓缓坐下,眼神里透着几分深邃。隔了片刻,曹许才小声问道:“陛下……好像很信任你?”这一刹。李正一眼神有些躲闪。他有些不确定,以曹许和武则天如此信任的关系,曹许会不会已经从武则天口中,知晓了李正一的真实身份……此时此刻。只是在试探?就像武则天试探薛崇简,哪怕只是一滴眼泪,也在算计之中?正纠结着。到底该如何回答。曹许却仰面看天,喃喃自语道:“无妨,我只是个土埋半截的老头子,你倒是不必如此拘谨……说到底,关于这个问题,想必就算是她自己,也未必答得上来吧?”听及此。李正一眼波微闪。如今,放眼这普天之下,敢如此说武则天的人,恐怕没有几个……正愣神。曹许转过头来,看向李正一,眼里带着一种看不懂的神情,问道:“对了,这几日,老夫还听闻一事,说你小子投靠了太平公主?”这一瞬间。李正一呆住了。曹许问这个问题,不就是明摆着,拐着弯地在……试探于他吗?这时。他只想说这样一句话:你个糟老头子,坏得很!可实际上,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,是绝对不可以脱口而出的。于是,稍顿了顿。李正一心怀坦**,拱手回道:“晚生从未投靠任何人……”听罢,曹许沉声追问道:“可那日宫里出事,你是与薛崇简一起,被太平公主带进宫的?”李正一忙解释道:“确实如此,不过,晚生只是应邀到府上,和薛崇简交流学问而已……”听及此。曹许表情阴郁,沉默良久。半晌才神色渐缓,抬头看了看天空,又看向李正一,忽地问道:“你小子,可是想娶萧杳?”突然听得曹许此话。李正一心里有些讶异。这老人家聊天思维,还真跳跃……但仍是很严肃地回道:“回老先生,确实如此!”曹许这才欣慰一笑,沉声道:“既是如此,那老夫且和你唠叨两句,你现在还年轻,涉世未深,不懂这朝堂江湖之事,但若是想要安稳一生,老夫还是劝你尽量远离党争,否则,很难独善其身……更会误了萧杳终身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