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番交流。让上官婉儿有几分忐忑不安。正如上官婉儿方才所言,她曾经对武则天的仇恨,是很真实的,而这些年,她对武则天忠心与维护,也是真的……二者没有矛盾。只是时间不同。可那日,在听到武承嗣和武攸宜二人的口不择言之时,上官婉儿并非心如止水,相反,好多尘封多年的旧事,瞬间泛上心头……她深知,爷爷上官仪当初因“挑唆李治废掉武皇后”的罪名被斩,实际上是一不小心沦为了“政治斗争”的牺牲品,而且,还有武承嗣、武攸宜等人从旁相助,才令先帝李治不得不做出斩杀爱臣的决定……所以,上官婉儿对武家人没有什么好感,若非武则天对她的提拔和重用,让她觉得感念在心,估计也不会决定放下复仇的心思。想及此。耳边传来武则天的声音:“婉儿,朕忽然想起一事,有些拿不定主意,想问问你的想法……”听罢,上官婉儿收起所有心绪,看向武则天,微微一笑后,问道:“陛下,何事忧心?”武则天凝神微思,叹道:“方才在司成馆,寻儿和杜萧杳他们两个,解决了突厥使臣给出的两道难题,你觉得……朕该如何赏赐于他们?”上官婉儿毫不犹豫回道:“回陛下,微臣实言相告,皇长孙殿下他天资聪颖、博学多识,若是只赏些金银玉器,倒是有些俗气……不如,让他自己决定?”听罢。武则天点头微笑,沉声应道:“所言有理,那杜萧杳呢?”上官婉儿眉头微蹙,脸上闪过一丝疑云,思忖片刻后,轻声回道:“陛下,微臣觉得,杜姑娘既是老先生的徒儿,必是可堪信任、值得重用之人,不如宣进宫来,让她遍观宫中医学奇书,不仅于她医术进益有帮助,还可以让她为陛下调养身体,倒是两全其美……”武则天连连点头,回道:“婉儿,就照你说的办!”话音刚落。武则天就愁云满面,念叨道:“对了,婉儿,你有没有发觉,今日在太学司成馆,寻儿和杜萧杳他们两个的眉目之间……好像彼此熟识?”上官婉儿心里一紧,悄声回道:“陛下,依微臣所知,皇长孙殿下之前追查王勃一案,与其至交好友杜镜相识,且殿下与姚相第三子姚谨双是结拜兄弟……所以,他与杜萧杳认识,倒是不足为奇,陛下不必忧心!”武则天眉头微蹙,若有所思。过了几秒。才缓缓地问道:“结拜兄弟?”上官婉儿不紧不慢地回道:“回陛下,确实如此。在您认下皇长孙殿下之前,殿下就和狄翰林、宋允复,还有姚谨双三人结为兄弟,这是玉娇阿姐告诉我的……”武则天面色深沉,悄声叹道:“寻儿流落民间多年,未在皇宫长大,与朕的几个皇孙倒是不相熟识,若是他有自己结拜的好兄弟,自然是好事……婉儿,你去查查看他们几个的太学成绩如何,若是有可能,倒是可以叮嘱闻宽,着意培养一番,以后或许还能成为寻儿的左膀右臂!”听到这话。上官婉儿舒了一口气。稍顿了顿,她接着说道:“婉儿遵命!”——吁!马车到了宫门口。下车前,武则天看上去又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,对上官婉儿说道:“婉儿,你且去传朕的旨意,宣李正一和杜萧杳二人,明日卯时三刻到万象神宫……不,就宣李正一吧,让杜萧杳在文思殿候朕!”上官婉儿起身拱手道:“是,陛下!”正欲离开,武则天却又说道:“婉儿,宣旨之后,记得去一趟武三思府上,让武传宁进宫见朕!”“是!”说罢,上官婉儿领命而去。…………………酉时整。太学锦书阁已然散学……各家的丫鬟、扈从们都恭恭敬敬地候在太学门口,焦急地张望着。武传宁在贴身丫鬟骆柔的搀扶之下,缓缓地进了自家的马车……刚坐定,骆柔就面带疑色,有些不太聪明的样子,小声地问道:“郡主,奴婢有一事不明,您明明知道温久县主她对李郎君的心思不纯,可为何前两日,还要让奴婢故意地,向温久县主透露……”话音未落。骆柔降低了音量,悄声接着道:“透露陛下很快会赐婚于您和李郎君二人,而且,还说您不介意李郎君将来‘娶妾’之事……如此,不是让她觉得,自己有机可乘吗?”听罢。武传宁面色平静,淡淡地说道:“温久的心思,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,恐怕只有李郎君他不知,或者说,他是明知而故意装作不知,可见,他对温久没什么情谊……”骆柔却脱口而问:“可郡主,这些郎君们,不都是朝三暮四的吗?若是那温久县主真的成了李郎君的妾室,难保李郎君不会对她产生情谊……”刚说到这儿。骆柔就捂住了嘴,小声道:“骆柔失言……请郡主恕罪!”武传宁微瞪骆柔,沉声道:“知道失言就好!不过方才你所言,倒是话糙理不糙,正因如此,我才会让你把这件事透露给温久,如此这般,她定会有所动作,希望李郎君可以顺便接受她……只是,现在看来,根本不用等到本郡主动手,她自己就已经看到结果了,倒是痛快,省了个麻烦!”骆柔又是一脸疑云,悄声问道:“郡主,骆柔不明白……”武传宁没有抬眼,只是平静问道:“这还不简单,骆柔,我问你,今日在司成馆,可有看见温久和薛崇简,就是聊了几句之后,便双眼红红地哭着走了?”骆柔点点头,疑惑地回道:“的确如此……”武传宁轻抬眉眼,接着道:“你可知薛崇简身上的那个荷包,正是温久想要送给李郎君的!”听到这儿。骆柔恍然大悟,叹道:“郡主,您的意思是说,李郎君把温久县主送给李郎君的荷包,转送给了薛郎君,还被温久县主……瞧见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