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起张御医。很应景地……武则天想起,不久之前,就在这殿中此地,曹许在她耳边念叨的那句“你的那些个御医,长得都太俊秀了,哪里像是一介御医,倒像是戏班子里唱戏的,分明就是来勾你魂儿”的话……还犹在耳畔。这般的话,只有他敢说。思及此,武则天嘴角泛出一丝笑来,连带着曾经年少时光的那些埋藏于心底、模糊又清晰的记忆,都被翻了出来……拉至眼下。又小心翼翼地晾晒了一遍……而武传宁仍是强装淡定,不希望武则天传召御医进殿,故而说道:“多谢姑祖母关心,其实,传宁只要稍微歇会就好了……真的无须大费周章地宣召御医,恐引来不必要的麻烦!”武则天点点头。临走前,又问了一句:“传宁,朕还有一个问题,你务必要如实回答,不可诓骗朕!”武传宁当即拱手回道:“传宁必定……知无不言!”稍顿了顿,武则天缓缓问道:“你是不是想对温久下手?”听罢此话,武传宁眼角眉梢间透着紧张,但很快恢复淡定,回道:“回姑祖母,传宁不敢!”武则天明显不信,沉沉叹道:“传宁,你可知,温久的祖母不仅是千金公主,还是朕的义女,我与她之间有君子协定,你莫要让朕为难,再说了,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,你又何须计较……”话音还未落。武传宁脸上浮现出一丝“不以为然”的样子,冰冷又高傲地问道:“姑祖母,当年姑祖父他……宠幸别的女人时,您心里好受吗?”这句话。蕴着武传宁该有的傲气……只不过,此时此刻,把这话说给武则天听,确实有些过于大胆了。果不其然。武则天勃然大怒,喝道:“放肆!”见武则天颇为生气……武传宁心里一紧,复又跪下。自知方才说话有些冲动,触及了武则天的逆鳞,实属失言,但武传宁此人,从不后悔说过的话,也不后悔做过的事,遂坦然请罪道:“传宁自知失言,请陛下责罚!”武则天眉头紧蹙,愤声说道:“知错就好!”而武传宁却很是倔强,说道:“姑祖母,传宁虽失言,却并未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什么错……”这一刻,武传宁有些像是在玩火,敢在武则天面前这般说话,除了曹许,恐怕就只有她武传宁了吧……过了几秒。武则天稍微冷静了些,虽仍是生气之状,但神色却舒缓了许多,其实,她很清楚,武传宁的性子就是这样……与此同时。武则天深知,武传宁所言,除莽撞了些,其余的倒也没什么错。想当年,李治宠爱萧淑妃,还有背着她,与她的亲姐姐暧昧之事,如此种种,仿佛还在眼前,历历在目……扪心自问,能放下吗?或许,圣人可以。但武则天,终究只是一介女子。不然,武则天也不会在登上皇后宝座之后,转手就给了萧淑妃一个如此悲惨的了结,甚至多年以后,还不惜为了萧淑妃的两个女儿,与自己最心爱的儿子李弘,结下深深的嫌隙与隔阂……想及此。武则天舒了口气,缓缓道来:“你所言,其实也不无道理,可传宁,你必须要知道,自己将来是要守在谁的身边,高处不胜寒的道理,你要明白……”过了几秒。武则天缓缓走到窗边,轻声道:“传宁,你过来!”武传宁站起身,也走到窗边……顺着武则天看去的方向,武传宁看到的,是上阳宫寝殿外的一片小花园,虽是夜色之中,可朦胧月光下,也能看出一派春意盎然……武传宁呆呆地望向窗外,可不明白此为何意,遂疑惑不解地说道:“姑祖母,传宁不明白……”武则天仍是望向窗外,沉声道:“传宁,朕且问你,你是否清楚,这小花园里有多少花花草草?武传宁更加疑惑了,回道:“传宁不知……”武则天浅浅一笑,回道:“自然是有数不清的花花草草,但是,你可看得清它们每一片?”武传宁当即摇头,应道:“夜色之中,看不清……”武则天听罢,却朗声问道:“就算是在朗朗白日里,途经此地,你我又会俯身去看这些……低微到尘埃和泥土里的花花草草吗?”武传宁再次摇头,轻声回道:“自是不会……”武则天没有回头,接着问道:“那你看到了什么?”此时此刻,武传宁的眼里闪过一丝恍然大悟,毫不犹豫地说道:“回姑祖母,传宁从一开始看到的,就只有眼前的这棵杏树……”听罢。武则天欣慰一笑。稍过片刻,才意味深长地说道:“传宁,你现在要做的,不是忙着去修剪这满园子的花花草草,而是应该让自己,尽快成长为这棵不容忽视的杏树,只有这样,你才能站在寻儿的身边,成为他身边不可替代的、无法被忽视的唯一!”略顿了两秒。武则天又接着问道:“你可知,寻儿是一个极有主见的孩子,若你敢动他身边的人,他只会对你好感全无,于你而言,于大计而言,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!”武传宁眉头微蹙,若有所思……武则天见她没有言语,又问道:“传宁,你想嫁给寻儿,朕可以成全你,但是,就算你嫁给了寻儿,空有其人而无其心的日子,你觉得,自己能熬过几日?”武传宁轻声却坚定地回道:“我两个都想要……”武则天轻轻点头,微微叹道:“你这性子和朕倒是相像,比起朕的太平,都有过之而无不及,也罢,朕再问你,既然两个都想要,你打算如何做?”武传宁当即拱手回道:“请姑祖母赐教……”武则天轻轻一笑,叹道:“你只需要做好一件事,那便是顺着寻儿的心意,只有这样,才能让男人记住你的好,哪怕是不在你身边,也会念着你,想着你……”听罢。武传宁有些不解,追问道:“顺着心意……就可以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