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杜萧杳的神情来看。她不愿意相信,自己的师父会故意将这么重要的事,告诉突厥人,所以一直在尝试着寻找答案,希望能找到别的可以说得通的理由……其实,说句实话,李正一也不信是曹许故意为之,只不过他的这份信任,并非源于对曹许的相信,而是因为,他“相信”武则天……一来,相信武则天看人的眼光。二来,李正一相信武则天“凡事留有一手”的千年老狐狸原则。就算武则天与曹许之间有年少“青梅竹马”的情分,可据李正一的了解,若是曹许真有什么异动,武则天应该不会选择手下留情……毕竟。和突厥勾结。其罪……当诛!而且,最要紧的是,若是有人叛国,或是威胁到了武则天身后的皇位,想来在她心中,应该不会有任何人与事,比这个位子更重要……倒是曹许。说不定会恋旧情……想及此,李正一又问道:“阿杳,你师父临行前,可有给过你什么别的叮嘱,比如陛下?”杜萧杳满脸不解,喃喃自语道:“我师父隐姓埋名,隐居多年,除了祭酒,我还从未见过他和其他达官贵人打过交道,此番或许真的只是巧合,师父不过是猜到突厥使臣会以此刁难,所以,顺便提醒我、让我好好把握而已?”这话。说得通。能看出,关于师父的过往,杜萧杳所知并不全,很多事都不知情。但是也说不通,若非勾结,曹许他怎可能会有未卜先知的能力?思来想去。只有一种可能性。那便是,这个彼岸果,并非是曹许最先发现的,应该是在他之前,就有其他突厥人先知道了,而且曹许知晓此事,只是并未告诉杜萧杳。那此人,又是谁?而且就算如此,李正一也想不通,突厥进献此果到底意义何在……难道有什么……阴谋?诸如默绰可汗。他希望把自己的小公主,嫁给大周皇太孙,铁定是盯着皇后之位。正当这时。一辆马车停在了黄道桥边……待停稳当之后,武传宁从马车里掀开帷帘一角,笑意盈盈地说道:“李司业,杜姑娘,我正要回司成馆去,倒是可以一路同行……”说罢,武传宁就让骆柔示意马夫,迎李正一和杜萧杳上马车。可武传宁的马车,李正一是不敢上的,遂灵机一动,抱歉地回道:“多谢郡主相送的美意,可是,我们两个,现在不打算回司成馆!”言外之意就是,你赶紧走吧……可武传宁,却丝毫没有调头离开的意思,李正一正欲拱手告辞,杜萧杳却很神秘地拽了拽他的衣襟,朝他眨了眨眼……随后,对武传宁郡主说道:“既是郡主美意,我正好要回锦书阁去,就恭敬不如从命了……”说罢,杜萧杳带着浅浅的笑,轻轻一跃,就进了武传宁的马车。然后,她探出脑袋轻声说道:“李司业,学生此番就先回去了,改日再向司业请教学而篇……”这个暗示,已经够明显了。李正一知道杜萧杳的意思,但仍是满肚子的不放心,见阿杳进了郡主的马车,莫名有一种亲眼看着她上了一艘“贼船”的感觉……片刻后。马车扬尘而去……李正一还呆楞在原地。此时此刻,他特别想对着马车大吼一声,让杜萧杳到了锦书阁之后,记得给他发条“报平安”的微信,或者是打个电话也行……哎,这个没有微信的时代,人与人之间,真是连“微信”都没有。尤其是对武传宁,李正一还真不敢有信任,哪怕只是微微的信任。想及此。李正一收起思绪,正好司成馆隔得不太远,他便飞也似的赶去……不出一盏茶的时间,就到了司成馆,他没歇一口气,就径直奔向锦书阁,着急想确认一番,杜萧杳是否安全,有没有被武传宁欺负。刚走到锦书阁门口。李正一就看见杜萧杳在阁内案前端坐,很认真地翻看着书卷,时不时地,还埋着头奋笔疾书,在案前颇为专注地写着什么……见此情形。他才稍微放心了些。可却总觉得心有余悸……转身欲走之时,却见武传宁从不远处款款走来,待走近后行礼道:“学生拜见李司业!”说句实话。李正一很喜欢身在太学的感觉,因为,只要在太学,哪怕是皇子、郡主的身份,但凡是太学的学子,见到他都要恭恭敬敬地行礼……自然。也包括武传宁。而此时的李正一,看到武传宁向他行礼的样子,莫名有一种满足之感,颇像是亲见你的宿敌仇人,在你面前,恭敬地俯首行礼……贼有报复的快感!思及此。李正一清了清嗓子,回道:“郡主今日倒是甚有雅兴,本司业就不多叨扰了,先行告辞……”没错,就算是颇有报复的快感,可李正一还是想赶紧抽身离去,不太想和武传宁这个人有过多的交集,哪怕是闲聊也不太愿意……可能这就是天生的敌意吧?没有什么理由,也无须任何理由,就是不喜欢,也喜欢不起来。见李正一拔腿欲走。武传宁却一个箭步冲了上来,拦在李正一前面,强装笑脸地问道:“李郎君,何故如此讨厌我?”哪怕是强装笑脸,但终究,武传宁能笑着把这句话问出口,李正一也是打心里佩服她“能屈能伸”的这份精神……也不知是得了哪位高人点化?竟让这昔日里高高在上的郡主,有了今日让人讶异无比的变化。不及细想。该说的,还是要脱口而出:“此时在太学之中,郡主还是叫我李司业,如此方合乎规矩……”这话里话外。那种“离老子远点,莫挨老子”的嫌弃之意,溢满李正一的脸颊。听罢,武传宁隐隐地咬了咬后槽牙,看向李正一,仍是问了一句:“好,李司业,那学生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?”李正一漫不经心地点头,应道:“当然可以……”武传宁犹豫片刻,仍轻声道:“李司业,若是本郡……我,从今往后,尝试着像杜姑娘那般,温柔待你,处处以你为重,你还会冷冰冰地,拒我于千里之外吗?”听到这儿。李正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武传宁说出方才这话,难道也是之前那个让她“莫名其妙转了性子”的高人所教吗?若真是这般教的,估计也算不上什么高人,顶多是个一知半解的。可若不是这样教的,而是武传宁自己会错意了,那就只能说,武传宁这个脑筋呐,还是不太灵光,孺子……或许,难教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