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。在宫里时。胡天韫说话极少。不敢像在宋府时,那般轻易造次,在给李正一留下一堆烂摊子后,还轻描淡写,外加三言两语,就拂拂衣袖,转身潇洒走人了……不过,此时的李正一,像一只受伤的豹子,一夜之间,经历了好多意想不到的事情,本就心乱如麻,看着胡天韫更有一种莫名的上火。遂没好气儿地回道:“这就不劳你们费心了……在下还有要事在身,不宜在此逗留,诸位也请速去前殿,别让陛下久等,先行一步!”说罢。李正一头也不回地就走了。只留给突厥使团一个远去的背影。…………………辰时整。漫天红云。旭日冉冉东升,光芒透过云缝,照洒在万象神宫,闪出道道金光,好似朝阳从层云之中喷薄而出、直上霄汉之状,隐隐透着祥瑞之兆……而此时,虽然离昨日传达的“辰时三刻”上朝时辰,还差三刻钟,但突厥使臣和诸位朝中大臣,都已整整齐齐地候在万象神宫正殿外。无一人不呆呆地看着眼前万象神宫之景,又想起今日朝中大事,姚崇将率十数万将士出征契丹,此乃扬我大周国威之事……故而,皆颇有感触。众位朝臣纷纷交头接耳。且脸上都洋溢着得意的笑容……人群之中,唯有武三思、武悠暨等武家人,对姚崇为帅心怀不满,但在今日这个特殊的日子,也不敢公然把情绪挂在脸上……因此。只得面露沉稳之色。而突厥的几个使臣,本就初来乍到,和大周的众位朝臣不甚相熟,此时此刻,也只是略显尴尬地站在一旁。环看众人一圈之后……大胡子吐屯的眼神,就不住地瞟向人群中最为沉稳的武三思……而武三思。依旧站得端正,目不斜视。此时此刻,他的面色虽看上去泰然自若,可实际上心绪甚是复杂,不仅对姚崇出征不满,更是在深深地担忧着自己的女儿——武传宁。因为就在刚才,武传宁被武则天召入宫中,且传旨宫人深夜至府。武传宁做了些什么,武三思很是清楚,所以,他没有理由不担心。与此同时。贞观殿东配殿。武传宁心怀忐忑地进了庄敬殿东偏殿,默默地跟在武则天身后。此时的东偏殿,甚是安静,里里外外只有武则天和武传宁两个人,就连上官婉儿,都只是候在正殿之外待命……不多时。二人行至庄敬殿的一处密室。这是藏得很深的一处密室。想必除了皇帝,还有皇帝身边的暗卫,也就是武传宁,还有当年先帝李治给李正一留下的暗卫路清言以外,再无其他任何人知晓……刚到密室。武则天亲自笼上两盏烛台。伴着明晃晃的烛火之光,首先映入眼帘的,是一幅很奇怪的书法。这幅书法,没有署名落款,没有任何章印,只有满篇的洋洋洒洒。细细一看。可堪行云流水、笔走龙蛇之功力,虽然赶不上王羲之的入木三分,但也笔力上乘,若论力道,绝对算得上是力透纸背……而一进密室,武则天就背对着武传宁,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幅书法。武传宁一头雾水,自是不知武则天此举为何意,忙拱手行礼道:“传宁拜见姑祖母!”进殿这一路走来,武则天都没有说过一个字,但脸色一直阴沉着。听到武传宁的请安,武则天才恍然从这幅字的思绪中回过神来,遂转过身,脸色比之于刚才……更阴沉了。顿了几秒。武则天走到武传宁面前。只消怒目对视了她一眼,二话不说,挥手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。——啪!不偏不倚,正好打在武传宁的左脸颊,登时泛起几道清晰的指痕。别看武则天年纪大了,若真生气,打起人来,倒是一点也不含糊。一个耳光之后,武则天厉声道:“给朕跪下!”虽然左脸颊火辣辣的疼,但武传宁很清楚,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,所以,她没有矫情装无辜,更没有多说什么,当即就跪了下来……只不过。她跪得笔挺。还面带倔强之色……见状,武则天又厉声问道:“说说,自己都做了什么?”武传宁目视前方,平静地说道:“姑祖母方才,既然都已经动手打了传宁,想必早已知道了……”见武传宁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,武则天气儿不打一处来,厉声道:“朕只问你,知错了吗?”听罢此问。武传宁没有说话。很显然,她虽然觉得自己此举有些莽撞,但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。半晌,武传宁沉声问道:“杜萧杳她……还活着?”武则天狠狠地瞪了一眼武传宁,两眼之间好似能冒出火来,怒道:“若是杜萧杳真有个三长两短,你觉得,李正一他会放过你吗?还能容你此刻跪在朕的面前,跟朕犟嘴吗?”武传宁疑惑地问道:“殿下……他怎知?”武则天不禁叹道:“你以为杜丫头是可以任你欺负,而不知还手的乡下野丫头吗?她可是神医,乃心细如发之人,更何况,你那一剑,直刺她的左肩,那么近的距离……你当真以为,蒙面就能逃过她的眼睛?”武传宁小声回道:“所以,她告诉殿下了?”武则天深深地叹了口气,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,半晌才沉声说道:“朕听寻儿说此事的语气,定是猜到了什么,只是顾及朕的面子,并未对朕直言相告,你最好日夜烧一炷高香,祈祷杜丫头能早日痊愈,否则朕也不敢保证,寻儿会不会对你下手……”武传宁一脸勉强地应道:“传宁谨遵姑祖母教诲!”听罢。武则天厉色回头。憋住火气,反问道:“谨遵教诲?”武传宁直挺着腰,没有说话。几秒后,武则天接着说道:“武传宁,说起谨遵教诲,朕倒是觉得,自从在武三思寿宴上,朕提及你和寻儿的婚事以来,你就变得越来越胆大妄为了!何谈谨遵教诲?”武传宁口服心不服地回道:“传宁不敢……”武则天横眉怒视,质问道:“你不敢?那朕几次三番,明示暗示,不许你对杜丫头动歪心思!此番你竟还敢对她下手,难道是把朕说过的话,全当成耳旁风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