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则天说这话的时候。脸上带着那种捉摸不透的神色。当然,上官婉儿毕竟服侍了武则天十数年,君王的喜怒无常,她早就已经司空见惯,见怪不怪了……只是,事关李正一和杜萧杳,上官婉儿便看向武则天,悄声问道:“陛下,您方才的话是不是说,还有其他人知道皇长孙殿下之事,甚至还是那个人,把殿下的紫檀坠子送到您面前,让您去查益州之事,进而,一步一步地寻到殿下?”武则天拧眉叹道:“婉儿,你还记得不久前,咱们那次私访,看到那厮腰间的坠子,再一问,就问出了这坠子是从益州当铺买来的,未免有些太巧合了些!”上官婉儿也缓缓回忆道:“现在想起来,好像真的有些太巧合了,而且,微臣在商州郊外,遇到的那个不明身份的土匪,他为何莫名其妙……偏要与我缠斗?”武则天沉声说道:“确实如此,还有长寿寺门口,那个卖簪子给寻儿的老太太,又是谁?她手里为何会有……和聂语谨这支簪子一模一样的簪子?”这时。上官婉儿轻声回道:“陛下,微臣想着,这簪子间的做工和手艺,甚至纹饰雕工相似,倒是并非毫无可能性,万一这两只簪子,只是碰巧出自同一个匠人?”话音刚落。武则天当即回道:“绝无此可能!婉儿,当年之事你有所不知,聂语谨这支簪子,乃是弘儿亲手所刻,除非见过这支簪子,否则怎可能一模一样?”武则天这一句话,就把上官婉儿之前的那般说辞,堵得死死的了。稍缓了缓。上官婉儿因疑惑道:“陛下,若是如此说来,这支簪子和之前殿下的那块紫檀坠子,都是有人故意为之,想引陛下寻到皇长孙殿下,可此人目的何在呢?”武则天也缓缓回道:“若是知道背后之人此举的目的,朕就不会这般头疼了,不过,朕可以确信,寻儿的的确确是朕的亲皇孙,这一点不假……”上官婉儿忙随声附和道:“那日在梁王寿辰上,陛下与微臣都曾亲见殿下后背腰间印记!”武则天却微微一笑,说道:“光是印记自然不够!”上官婉儿轻声问道:“殿下还有其他标志?”武则天应声说道:“那日,在武三思寿宴上,朕看到寻儿的印记后,便示意张御医,取了寻儿伤口处的几滴血……”上官婉儿惊诧地说道:“可陛下,孝敬皇帝他……”武则天沉沉一叹,回忆道:“弘儿和先帝确实已经离朕而去,可旦儿还在宫里,朕便趁着旦儿来上阳宫请安之机,让张御医替旦儿把脉,随口编了症状,给旦儿扎了几针,也悄悄取了几滴血……”这时。上官婉儿恍然大悟,说道:“古书记载,只要是同族亲叔侄之间,滴血验亲,亦是会相融的!皇嗣殿下乃是陛下和先帝的亲生骨肉,不管怎么说,滴血验亲能相融,那皇长孙殿下,就肯定是皇家人,这一点绝对没错!”武则天点了点头,轻声说道:“若非如此,朕岂敢轻易定下皇家血脉,认定寻儿乃朕亲皇孙?更不会想着,把这大周江山交给弘儿唯一的骨血……”说罢此话。武则天陷入沉默。良久,才缓缓回过神来。从桌案前站起身,顺手把这支簪子放回了木盒子里,还轻声说道:“只是,朕不知,那些处心积虑把寻儿送到朕身边来的背后之人,到底身份几何?又意欲何为?”上官婉儿愣了愣神,又问道:“陛下,微臣有一事不明……”武则天凝眸一叹,说道:“婉儿,你且说说看!”上官婉儿轻声说道:“此番突厥使臣来访,为何会无端提出,要让突厥的允臻小公主,嫁给大周皇太孙?难道引陛下与皇长孙相认之事,和默绰可汗有关?”武则天亦点点头,回道:“朕也觉得,不无可能……”上官婉儿当即应道:“那陛下,咱们何不扣下这帮突厥使臣,用点手段,怕是能招!”听罢上官婉儿这话。武则天面带犹豫之色,回道:“此法虽可行,但实非上佳之策,在朕心底的疑团没有解开之前,还是不要着急冲动,若真如我们所猜测的,是默绰在背后搞鬼的话,他定是有几分把握,知道朕会把寻儿立为皇太孙,才会提出和亲!”听及此。上官婉儿有些不解。但很快,她的这份疑惑不解,就变成了深深的担忧,遂轻声问道:“陛下,突厥会伤害殿下吗?”武则天若有所思,悄声回道:“至少暂时不会,若是默绰他,真的想利用寻儿的身份大做文章,按理来说,早就该放出风声了,可迟迟未见动静,这才是朕最担心的!”上官婉儿好似听懂了些什么,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懂,遂问道:“陛下,若是如此,您真的会顺遂他们心意,封殿下为皇太孙吗?”武则天犹豫片刻,回道:“自然是会的,不然朕怎么知道,默绰到底想拿什么,与朕对弈?”看到武则天的神色,上官婉儿的心里有些微微紧张,不禁问道:“对弈?”听罢此问。武则天没有回答。而是转过身来,轻声问道:“婉儿,你很关心寻儿?”上官婉儿没有犹豫,立即说道:“回陛下的话,微臣只是经常听殿下说起,他的志向不在朝堂,倾其一生,也不过是想与心爱之人泛舟江湖,故而多嘴,望陛下恕罪!”过了几秒。武则天神色稍缓,喃喃道:“寻儿他是皇家人,从他出生这一刻起,就已注定了,他这一生,都不可能真正远离朝堂,更不可能随心所欲,泛舟江湖……”听到武则天这番话。上官婉儿不敢再多问什么。只得轻轻地抿了抿嘴,回道:“陛下所言极是……方才是微臣多嘴,失言了,还请陛下宽恕!”此时此刻。上官婉儿却是言不由衷。她在心里默默为李正一祈祷,希望他不要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