祭酒平复了一下心绪。想着此事既然李正一已经看出来了,那么,易少棠早晚也会知道,遂稍微叹了口气,很平静地说道:“你知道了……也好!”顿了几秒后。祭酒忽地敛容屏气,颇有几分紧张严肃之态,正颜厉色地叮嘱道:“易少棠,切记,此事莫张扬,否则,光欺君之罪就是死路一条!”易少棠埋着头,拱手应道:“阿耶您放心,孩儿自是知晓此事严重性,所以,但凡有外人在,还是会叫您一声义父大人,包括辞树,也不曾让他知晓……”听及此。祭酒神情稍缓,语重心长道:“少棠,虽然夜明珠之事,朝堂之上已然有了定论,可说到底,你终究还是牵涉其中,若是哪一日陛下想起来,怕仍是要追究的……”听了祭酒这话,易少棠犹犹豫豫的样子,仍是埋着头,一言不发。见状。祭酒怒拂衣袖,追问道:“老夫给了你两日时间思考,你还是不打算和我道出实情吗?”话音刚落。池子对面传来了一些动静。定睛一看,原来是李正一到了祭酒府,正向辞树问易少棠在何处。经过上一回的深聊,祭酒已然确定了李正一的皇长孙身份,自是不敢怠慢,还在心里琢磨着,此番应该好好感谢一下李郎君……想及此。忽地听到易少棠的声音:“阿耶,孩儿心里有一个疑惑,憋了挺久了,一直想问问您……”祭酒沉声回道:“你且说说!”易少棠轻声问道:“阿耶,如果那日,李郎没有及时赶来,您真不会手下留情吗?”祭酒神色忽闪,只说道:“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,如此大错,老夫应该对你手下留情吗?”听到祭酒这话,易少棠愣了愣神,眼里闪过一丝很明显的失望。稍待片刻。祭酒转身说道:“你且先起来吧!李郎君此番应是专程来看你,你们俩好好聊聊,老夫就不打扰你们,有事先去司成馆了!”刚说完。祭酒抬腿就走。刚两秒就回过头来,厉声道:“记住,不许喝酒!”眼见祭酒忽地转身离开,迎面走来的辞树满脸惊讶,轻声问道:“公子,老爷怎么走了?”易少棠收回眼神,回道:“义父有事先走了,李郎呢?”辞树往池子对岸一指,轻声道:“方才老爷不是说,不让别人靠近吗?所以,我就让李郎君……”话还没说完。易少棠就往池子对岸行去。少时,就见到李正一呆呆地坐在树后,漫不经心地踢着脚边石子。遂悄声问道:“李郎看上去有心事?”李正一闻声回头,没有多说什么,反倒是很关切地问易少棠道:“少棠兄,可好些了?”易少棠咧嘴一笑,玩笑道:“我没事,只不过,若无此事,我竟还不知,李郎原来挺关心我的嘛!”李正一白了他一眼,说道:“看来,祭酒下手还不够狠,都这个时候了,你还笑得出来……”易少棠遂收起笑。片刻后,他郑重地拱手说道:“李郎,不与你开玩笑了,一切尽在不言中,上次之事多谢兄弟!”李正一轻叹一声,说道:“若少棠兄真的想要谢我,不妨把整件事的关键人物告诉我?”说罢,李正一不紧不慢地坐到了池边的老树之下,一脸忧心。易少棠也坐到了李正一身旁,学着李正一的样子,把手放到脑后,整个人轻轻地靠着树……从这个视角远远看去……天上云朵飘飘。就像一朵朵白色棉花……易少棠不禁轻声感叹道:“从前,还真没觉得这天上的云彩,能有啥特别之处,今日一观,还真是美极了,简直是不可方物……”不得不说,这对于今日无须朝九晚五、九九六上班的他们俩来说,确实是一种难得的身心放松……听及此。李正一缓缓侧过头来,轻轻地瞥了易少棠一眼,半开玩笑地说道:“少棠兄,你这话听着不对劲,怎么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沧桑感?”易少棠却点了点头,说道:“说不定,此番真的就是劫后余生……李郎,你可知,就在刚才,我问了义父一个问题,不,现在应该是阿耶……反正你也知道!”李正一微微一怔,问道:“少棠兄,你都知道了?”易少棠一脸沉郁,回道:“嗯,其实我很早以前就隐隐猜到了,只是从未问过义父而已!”李正一接着问道:“你问了什么问题?”易少棠轻声说道:“我问了一句,若是李郎你没有及时赶到,他会不会手下留情?”听罢,李正一追问道:“祭酒说……不会?”易少棠有些惊讶,回道:“阿耶他虽没有直接说,但我估摸着,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……只是终究没有想到,在阿耶眼里,我这个儿子,是可以为了家族利益,随时牺牲掉性命的……真是可惜我兄弟了!”说罢,易少棠双眼微闭,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声,表情颇复杂。此时的李正一,有一肚子的话想对易少棠讲,却不知应不应该讲。稍顿了顿。李正一看向易少棠,说道:“少棠兄,这么些年,你还不了解祭酒脾气吗?雷声大雨点小,对你的话,更是刀子嘴豆腐心,何时会真的要你性命?”这一刻。易少棠猛地睁开眼。眼里,带着一丝喜色。旋即,凑到李正一耳边问道:“李郎,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?记得那日,你们俩后来离了屋子,到底是出去聊什么了,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……可否透露一点?”李正一缓缓摇头,回道:“我和祭酒能聊什么,不过是关于司成馆的事情罢了,倒是你,还没对你刨根问底,你倒问起我来了?”易少棠只得作罢,复又问道:“李郎,你刚才的话的意思,是不是表示,就算没有你及时赶到,阿耶他也不会真的赶尽杀绝?”李正一坚定地点了点头,应道:“虎毒,尚且还不食子呢,少棠兄,你若是信我,那便确实如此!”稍缓了两秒。易少棠的表情陷入纠结。嘴里,很是小声地嘀咕着:“即便如此,我也不能说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