社会复杂。人心,更复杂。故而李正一不敢对任何突然闯进生命的陌生人,全然敞开心扉。尤其是眼前这个不论从外形还是内里来讲,都大大存疑的老翁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。这个老翁他知道李正一的秘密。上马车之前的短短几秒,李正一在心里,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性,甚至在心里猜测,这个奇怪的老翁,会不会就是之前一直藏于暗中的“刺客”巫马实,或者是那个势力中的一员?深吸了一口气。李正一拍了拍姚谨双的肩膀,同样递了个眼色后,缓缓进了马车。马车里,老翁很是局促地微站着,宋允复则是护在杜萧杳身前,使劲盯着老翁,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,生怕他有什么不老实的念头。狄翰林站在老翁身侧,手握长剑,看向老翁的目光颇为凌厉……因为只要是个正常人,都能看出来,这个老翁的一切都很不正常。见李正一上了马车。狄翰林仍是目不转睛地看住老翁,宋允复则轻轻地挪了个地儿,把杜萧杳身边的位置让给了李正一,还轻声问道:“大哥,这老翁你认识吗?”李正一坐下。轻轻地摇头,回道:“不认识!”宋允复惊讶地追问道:“大哥既然不认识,干嘛让他上马车?还有,愚弟实在不太明白,他刚才因何掀你的衣裳?若是换做旁人,敢如此做,大哥定会生气!”宋允复这话不假。若是换做其他人,比如说武传安之类的人,敢当众掀他的衣裳,至少也是一巴掌的回礼,否则到了晚上,估计连觉都睡不踏实……可这个老翁掀他的上衣,分明是为了找寻李正一在腰间的印记。李正一看出,不管是巫马实放在雪楼的这把颇为神秘的剑,还是李正一腰间的那个印记,老翁应该都很清楚……所以眼下,不管他是不是好人,若是能从他口中知晓些当年之事,哪怕只是一些只言片语,也是极好的……正当李正一想要开口询问。这个老翁忽地双膝跪地,脸上还是刚才的那般老泪纵横,磕头道:“老奴拜见……少公子!”听到这话。宋允复满脸不解,疑惑道:“少公子,谁是你家少公子?”又见李正一很是淡定的样子,遂收起疑惑,小心翼翼地小声问道:“大哥……他在叫你?”李正一点了点头,轻声问道:“老人家,你何故如此说?”而老翁,仍是跪在地上,可他的眼睛,却不住地瞟着李正一身边的几个小老弟,还有杜萧杳,眼里透着深深的犹豫,迟迟不肯说话……见状。李正一知道。老翁应是有所顾虑。故而,很是郑重地说道:“我先说一句,今日在这马车上的,都是我最亲近的人,他们三个是我的好兄弟,而她,是我未来的媳妇,所以,老人家有什么话,尽可放心说,不用避讳他们,都是自己人……”听到这话。老翁才缓缓心绪,开口说道:“少公子,您离开聂家的时候,还不满一岁,不认得老奴很正常,可老奴却是一辈子都忘不了聂家对我的大恩大德……”听到聂家。李正一的心里微微一颤。因为武则天曾经告诉过他,他的母亲就是聂家人,名字叫聂语谨……因此,他好奇地追问道:“你……是聂家什么人?”老翁眼角又掉下泪来,说道:“老奴乃是聂家老爷的贴身扈从,后来,老爷把小姐接到河北邢台之后,老爷就让我做起了小姐的护卫,专门负责保护小姐周全……”听及此。李正一看着老翁花白的头发,倒是又生发出了几分疑心,遂不接地问道:“我看你这年龄,应是年近花甲,就算放在二十多年前,又如何能做得了聂家老爷的护卫?”老翁满脸沧桑,轻声说道:“回少公子的话,老奴只是看上去很老,可实际年纪……才刚及五十而已。四十余年前,老奴初到聂家,尚未满十岁,因父母早逝,流落街头,被一帮小混混欺负,这才被那时候的聂家大少爷聂安所救,从此,便住进了聂家,跟随在聂家大少爷身侧,又随他习得一身功夫,故而才成了聂家的扈从!”听罢这话,又看着老翁脸上诚恳的表情,李正一有一些相信了……遂又轻声问道:“老人家,从你初进聂家到现在,前前后后有四十多年时间了?”老翁点了点头。几秒后,小心翼翼地说道:“少公子,老奴实在担不起这一声老人家,您还是直呼老奴贱名吧……”李正一遂追问道:“不知老人家名姓?”老翁脸上带着无比虔诚的神情,好似面对自家家主般,轻声应道:“少公子唤我老方即可……从前,老爷也都是这么叫我的!”李正一凝神静思,又问道:“好,那我就叫你老方……老方,我且问你,聂家小姐,名叫什么?”老翁毫不犹豫,当即道出:“小姐名叫聂语谨,有一回,老奴还听老爷说起过,给小姐起这个名字,是希望她能慎独谨行……”听到老翁这番回答。李正一又追问道:“老方,你可知我的名姓?”老翁点头,眼里含着愤怒应道:“少公子的名字,还是小姐当年和那个负心汉一起取的,名叫李寻,小名唤作寻儿或者阿寻……”听到李寻这个名字,李正一没有任何惊讶,但第一回听到有人说他父亲是个负心汉,遂不接地问道:“老方,你刚才说的负心汉……所指之人,可是我的父亲?”老翁当即点头。但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,问道:“少公子,老奴这才反应过来,您后来被别人收养,离了河北邢台,而且,那时候的您还那么小,又是如何知晓这些事情的?难道……”说到这儿。老翁微微顿了一下。片刻后,又接着说道:“难道少公子您,这些年,有见到过其他的聂家人?”李正一摇了摇头,轻声说道:“其实,我并未见过任何聂家人,只是,实不相瞒,关于我自己的身世,我早有耳闻,并非全然不知,所以,方才你一掀我衣襟,我就知道你一定知道一些内情,故而让你上马车细聊……”听罢。老翁脸上带着一丝失望,说道:“我方才还满心以为,是小姐她寻到了少公子,而且告诉了一切……”听到老翁刚才的那句话,李正一目瞪口呆,惊讶得说不出话来……半晌。才缓缓开口问道:“老方,你刚才这句话的意思是,是不是说,我母亲她……还活着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