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四十二章 难道，话本里没骗人？

老方死了。李正一心内久久不能平静。尽管不知道老方到底是什么意思，但他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支箭。半晌，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来，看向上官婉儿，神情严肃地问道：“洛城，有聂家的衣冠冢吗？”听罢此问。宋璟明显一惊，反问道：“聂家……衣冠冢？”李正一点点头。但他的心里，仍旧没有缓过劲儿来，故而并未向宋璟解释太多……而上官婉儿，听到李正一问及聂家，虽犹豫了片刻，但还是回道：“陛下曾为聂家筑过衣冠冢，只是，殿下怎知，那只是衣冠冢？”李正一沉沉叹息，问道：“上官小姨，你可知他是谁？”上官婉儿微微一怔，说道：“他是聂家人？”李正一点点头，郑重地说道：“是，他叫老方！”上官婉儿当即明白了李正一问出这话的背后之意，遂追问道：“依殿下之意，是希望将老方……葬入聂家在洛城的衣冠冢？”李正一再次点头。只是，当他抬起头来时，却看到了几张满是惊讶的脸，尤其是听到上官婉儿的那句“殿下”，几个小老弟皆是一脸疑惑……至于宋璟，那日听到闻柳说起，上官婉儿居然向李正一行礼之事，虽说早有心理准备，却还是没有想到“皇孙殿下”这一层……遂很是不解地轻声反问：“殿下？”听到宋璟此问。上官婉儿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正一，想说点什么，但是欲言又止……尽管她知道，在座的都是李正一最亲近的人，且李正一主动提起聂家，应该是不打算再对自己的身份有所遮掩了，可上官婉儿还是没有继续说。而坐在一旁的狄翰林，把今日所见所闻连起来，倒是明白了几分。不由得自言自语道：“难道，话本里没骗人？”上官婉儿疑惑不解地问道：“话本？什么话本？”听到上官婉儿的追问，以及众人好奇的眼神，狄翰林遂将前几日，他在南市茶楼里，听到说书人讲的那个“皇孙流落民间”的影射故事，择其重点、有所避讳地告诉了在座众人……听罢。李正一蹙眉问道：“翰林，这是何时之事？”狄翰林眉头微紧，回忆道：“有两三日了，你们难道不知道吗？这两日，大街小巷都传得沸沸扬扬的……当时，刚听到这个话本的时候，我以为是哪个说书人随口瞎编的，如今看来，话本里说的那个皇长孙殿下……应该就是大哥你吧？”李正一没有说话。只是微微地楞在原地。他知道，过去了这么久。躲在暗处的人开始行动了。回想起来，巫马实这个神秘的刺客，一路暗中相随，更是想尽千方百计，把李正一引向皇宫，让武则天认下了他这个皇长孙……如今，是要利用他的时候了？想及此。李正一忽地看向狄翰林，问道：“话本里，还说什么了？”狄翰林眼神闪烁，略带几分踌躇犹豫之色，尤其是看着上官婉儿，有着明显的紧张和害怕，在陛下身边人面前，确实不敢随意说话……见状。上官婉儿沉沉一叹，说道：“翰林你尽管直言，今日所见所闻，我不会透露半分给任何人！”李正一也接过话茬，沉声道：“翰林，你且说罢，上官小姨是咱们自己人，不用避讳什么……”如此说。并非李正一不知上官婉儿是武则天的心腹，也并非他过于呆傻，对“上官婉儿看着他长大的这份长辈心态”有多大的信心……毕竟。人与人之间。永远都是利益至上。李正一自然没有那么天真，就算以前有过，现在也都磨去了棱角。而方才，他之所以敢如此不避讳上官婉儿，除了相信人情世故，更多的，还是因为手中握有实实在在的把柄……至于上官婉儿。听李正一说她是自己人。先是微微一怔，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解，但很快，就欣慰一笑……尽管如此，狄翰林仍旧有些犹豫，遂小心翼翼地，很轻声地说道：“话本里还提到，当年，这故事里的皇长孙的母亲，是被他皇祖母所杀！才致皇长孙殿下流落民间多年……”听罢这话。李正一和上官婉儿默契地看了彼此一眼，不约而同地保持了片刻沉默……他们心知肚明，就算是武则天所为，也不足为奇，但没有证据……少时，上官婉儿轻声地说道：“殿下，微臣有一句话不得不说，此番若是轻信流言，很有可能，就是中了暗处敌人的圈套，说不定正合了他们的心意，或许，在背后散播这些流言的人，就是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……”上官婉儿说这番话，一方面是分析整件事情的利弊，而另一方面，也是担心万一落人口实……伴君如伴虎的道理，她比谁都明白。李正一忙点头应道：“上官小姨所言有理！”嗯，其实，不管有理没理，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，都必须有理……约莫十几秒后。李正一忽地意识到，好像丹娘和眉心姑娘她们两人还身在险境……虽说有路清言的暗中保护，但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，路清言也还没有来寻他，说明此事必定遇到了一些麻烦……或许，还在周旋中。现在，老方已经为他而死。无论如何，李正一都不希望，再看到有任何人为此事而受伤或者死去……于是，他想着，先把老方的事拜托给上官婉儿，遂对上官婉儿说道：“上官小姨，可否请你派些人手，把老方葬到聂家在洛城的墓地？”上官婉儿有些犹豫，拱手回道：“殿下，实不相瞒，此事微臣做不了主，恐怕要报请陛下定夺！”听及此。李正一缓缓看向上官婉儿。眼里带着几分笃定，说道：“这是我作为皇长孙，下的第一道命令，上官小姨且去办就好，哪怕只是一个小坟包，我也必须要让老方葬在聂家，毕竟那是他守了四十年的家……”稍顿了顿。他接着说道：“至于皇祖母那边，上官小姨不用担心，我自会去说……若皇祖母怪罪，我一力承担，绝不连累任何人！”李正一说这话时。的确有几分皇长孙的样子了。且说的都是事实……他自知皇长孙的身份已经很久了，只是没想到，如今他下的第一道命令，竟然是把母亲聂语谨当年身边的忠心护卫葬入聂家的墓地……莫名心酸。上官婉儿没有再说什么。李正一又认真地叮嘱了一句：“切记，待我办事回来以后，再行入殓……我想送老方最后一程！”上官婉儿站起身，拱手说道：“是，微臣遵命！”而坐在一旁的宋璟，见此情形，有些手足无措、微微紧张的样子……这么多年，他从未想过，从八岁起就养在自己膝下的外甥，竟会是皇长孙殿下，此时此刻，他百感交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