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出意料地。宋璟怒目而视。瞪了宋允复一眼,厉声道:“闭嘴!你逃学之事,我还没过问,你倒好意思问起我来了?”宋允复不敢再说话。几秒之后,宋璟看向李正一,虽仍严肃,但神色稍缓,轻声回道:“回殿下,之前微臣不知殿下身份,彼此才以舅甥相称,可如今,既然知晓了实情,自是担不起这一声舅父,故而,还请殿下改口……”说起来,自从身份逐渐被更多人知晓,李正一是做好心理准备的。他知道,迟早有一日,他与很多人之间的关系,将会不复从前……可此时此刻。种种酸涩的滋味。漫过李正一的心口……半晌,他才悄声回道:“舅父,无论何时,我都是您一手带大的那个外甥,别无其他!”宋璟愣了愣,不知说什么。上官婉儿微微一笑,解围道:“姐夫且宽心,实在不必忧虑太多,其实,当我刚知道,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这臭小子居然是皇长孙之时,再听他叫我上官小姨,也有过不知所措,可殿下却说,他还是比较喜欢听我叫他臭小子……故而私下时,我们倒和以前是一样的,没什么太大差别!”听罢上官婉儿这话。李正一心里莫名欣喜。宋璟虽仍是表情严肃,但比之刚才,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。但终究,人与人不同,上官婉儿能接受的,固执的宋璟却未必认同……片刻后,宋璟小声说道:“微臣认为不妥,不管有无外人在旁,都应当以君臣之礼相见!”稍顿了顿。宋璟接着说道:“关于功夫之事,并非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,找机会再与殿下细说……”李正一点点头。他不会强逼宋璟,因为这么多年的相处,他深知宋璟的脾气秉性,封建礼教的思想,在宋璟的心里,早就已经刻下了深深的烙印……不可能如此轻易改变。于是,李正一不急不缓地凑到宋璟耳边,毫不犹豫地轻声回道:“舅父,我不会改口的……”说罢,李正一把所有的注意力,都转移到了新开岭的一草一木上。而几只狗狗,在众人前面,一边低头嗅气味一边不安分地往前走,还时不时地撒上一泡尿,也不知道是为了留印记,还是圈地盘……不多时,小五小六竟在一处草木旺盛之地停了下来,不住地吠着。觉出其间异常。众人驻足,凝神张望。却见周围都是茂密的草木,在午后的阳光之下,铺就了阵阵绿荫。一阵微风拂过,忽然有几声鸟儿的叫声传入耳中,甚是清脆动听。难道,此时此地,就是巫马实所写那句微风拂面,鸟鸣……幽涧?“幽涧呢?”李正一脱口而出。刚说完,就听到宋允复喊道:“大哥,前面有小溪……”李正一应声赶去,绕过一小片树丛,就看到了一条潺潺的小溪流,幽深隐晦,再伴和着耳边鸟儿啁啾的鸣叫声,还有微微的拂面清风……可以断定。此处便是鸟鸣幽涧之地。然而,李正一并没有太多喜悦,因为他记得,路清言曾与他提及,新开岭确实有一处“鸟鸣幽涧”之地,只不过,路清言前后来过两次,却并未发现此地有任何与众不同之处……但眼下,小五小六小七循着药水的味道,真真实实地停在了此处,足以见出,刘郎君一定把丹娘和眉心姑娘带来过此处……轻轻转过头。再看小五小六小七。它们看上去,有些焦躁不安地在原地打转,时不时地吠上一两声,最要紧的是,它们仨原地打转的地方,好像是围着一棵老树……小五更甚,用爪子在刨土。见到狗狗们的反应,李正一和杜萧杳缓缓地走到这棵老树面前,蹲下身子,各自沾起地上的一点泥土,置于鼻尖处一嗅,异口同声道:“是……新土!”随即,李正一没有想太多,拔出手中长剑,猛地插入树旁的土中。果然不出所料,剑才插入不到三分之二,就明显感觉到土中有异,应是有硬物在此土之下,阻止了剑的深入……见状,李正一忙问道:“上官小姨,可有铁锹?”此时的上官婉儿和宋璟,就像是李正一的警卫,护在他的身旁,听闻此问,上官婉儿眉头微蹙,看了一圈众人之后,才缓缓说道:“翰林,刀借我使使!”狄翰林忙用手护住自己腰间的那把弯刀,很是舍不得,轻声说道:“我这弯刀乃祖传宝刀,用它来挖土,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……”可狄翰林就是狄翰林,嘴上说着不肯,身体却很诚实,一边嘀咕,一边却不急不缓地走到老树边,拔出腰间的弯刀,小声地埋怨道:“祖传的宝刀又如何呢?该用来挖土的时候,还是义不容辞……”抱怨完。狄翰林撸起袖子。看向上官婉儿,说道:“这种粗活儿,还是我来吧……”话音刚落,狄翰林就蹲在老树旁,用自己的一柄弯刀,缓缓挖土。上官婉儿也欣慰一笑,她知道,这几个傻小子,都是一个脾气性子,虽然有时候嘴上的话零碎,但真正做起事来,却从不含糊……见狄翰林开始挖土。李正一将那把长剑从土中拔出,又顺手拿起几片树叶,轻轻地擦拭剑身,待剑身的泥土污渍擦尽之后,才缓缓地将其放入剑鞘之中……就是这一刻。上官婉儿眼含惊讶,问道:“殿下这剑,如何得来?”李正一没有隐瞒,实言相告:“是庙会那日,在洛水河边,刺杀我和阿杳的那个刺客留给我的……”又见上官婉儿脸上的表情颇为惊讶,遂又追问了一句:“上官小姨您认得这剑?”上官婉儿点点头。李正一把剑递给上官婉儿,问道:“可否知道它的来历?”上官婉儿小心翼翼地接过此剑,细细端视,眉目微闪,半晌后轻声说道:“此剑甚是名贵,世所罕见,乃是当年先帝暗中赐予聂家的剑!”听及此。看上官婉儿此时的表情,李正一有几分不解和疑惑,遂追问道:“上官小姨,如何这样肯定?”上官婉儿仍是低头,细细地看着剑上的每处纹饰和刻字,喃喃道:“因为,宫中也有一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