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,温久说得没错。她与李正一确实是从小一起长到大,在外人看来,颇像青梅竹马。但杜萧杳想不明白的是,温久此时说这些话,到底是什么意思?为了秀恩爱?可自从武三思寿宴后,几乎全洛城的权贵都知道,李正一不喜欢温久。而且,杜萧杳方才似乎也没说什么特别过分的话,所以,温久确实没必要如此针锋相对……再看温久时。杜萧杳从她的眼里读出的。似乎不是那种带有火药味的针锋相对,更多的,是一种释然……杜萧杳不想气氛继续凝固下去,遂决定转移话题,轻声地问道:“温姑娘,可以和我说说,今日你为何要独自一人前去东郊吗?”听到这个问题,温久眼里的释然,好似淡了许多,转而略带忧伤。但过了片刻,温久仍是沉默。杜萧杳感觉,温久之所以避讳这个问题,其中定有什么难言之隐,便不再刻意追问,只是轻声叮嘱两句,便到院中替她准备沐浴的热水。关门那一刻。温久仍是双手环膝。眼里藏着一股忧伤,蜷缩在榻上,而双手紧紧地捏着被子的一角。关上门,杜萧杳就看到了两个候在院中的宋府丫鬟,轻声叮嘱道:“频儿,再打些热水来!”频儿有些惊讶,问道:“杜姑娘……要沐浴吗?”杜萧杳摇了摇头,轻声说道:“是温姑娘……你且去准备吧!”“是!频儿这就去准备!”说罢,频儿转身离开,前去后院准备热水,而另一个丫鬟宁儿,仍守在枕月阁的门口,以待吩咐……院中。夜色正好。杜萧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,走到房门口的台阶处,缓缓地坐下。抬头,看向明月,却不自觉地将手伸进自己袖中,摸到那枚书签,就是今日在雪楼密室里,她从书架上悄悄拿走的那一枚书签……顿时思绪万千。脸上的神色,也凝重起来。…………………亥时一刻。宋府印池假山。宋璟和上官婉儿二人,在假山里的石凳上正襟危坐,借着皎洁的月光,小声地讨论着今日在新开岭以及雪楼的所见所闻……若论及崔玉娇为何会让他们,到此地来商议重要之事,原因也很简单。这不是印池边的假山。而是印池中间的假山。四周都是印池的水,若在假山之内密谈,方圆几十米内无人可以偷听……当然。除非有人可以藏在水里偷听。只不过,身在池中,印池水面的所有动静,哪怕只是一处微小的涟漪,都在上官婉儿和宋璟的观察范围之内……不多时。崔玉娇安排好了后院的所有事情,也到了印池边,乘着一叶小舟,不急不缓地到了池中假山,又在宋璟和上官婉儿的搀扶之下,在石凳落座……接下来。半炷香时间。宋璟和上官婉儿你一言我一语地,把今日之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崔玉娇。自然,也包括李正一的身世。听罢这些事情。崔玉娇最惊讶的。不是雪楼,也不是新开岭洞中的夜明珠和兵器,而是自己带了十三年的外甥李正一,竟然成了皇长孙殿下……半晌。崔玉娇轻声反问道:“二郎,婉儿,你们的意思是,正一他真是孝敬皇帝的遗腹子?”上官婉儿点点头,说道:“玉娇姐,千真万确,陛下早已经验过了,正一就是皇长孙!”听到上官婉儿这般确信。崔玉娇很久都没有缓过神来,与宋璟初知李正一身份时的反应一样,脸上写满的都是惊讶,自言自语道:“我和二郎这些年,也有过猜测,觉得正一并非阿姐亲生,却怎么也没想到……竟是皇长孙殿下!”听及此。上官婉儿顿时好奇,追问道:“玉娇姐,你们也有过猜测?”崔玉娇点点头,轻声说道:“二郎和我提起过一两回,总感觉,正一的相貌与阿姐和姐夫都不甚相像,而且,越长大就越不像,所以,也曾在心里有过几分猜测,可阿姐与姐夫去世得早,也无法知晓真相……”宋璟也感慨万千,回忆道:“阿姐和姐夫,都喜欢游山玩水,且都不喜约束,所以常年不在长安,而当年,我和玉娇也只是通过阿姐寄回的家信,才知道自己有了个大外甥,名字叫做李正一,别的倒是一概不知……”话音未落。崔玉娇接过话茬,追问道:“婉儿,你方才说,皇长孙的母亲是聂家之人……是哪个聂家?”上官婉儿脱口而出,说道:“聂家乃是当年先帝暗中培植的皇家隐商,河北道的军械锻造和一应事务,都归他们暗中协调和运送……陛下让我去河北邢台查过,宋瑶阿姐确实和当年的聂家小姐关系甚好!”听罢此话。宋璟眉头微蹙,自言自语道:“阿姐竟然与聂家小姐相熟?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……”上官婉儿轻声说道:“宋瑶阿姐和聂家小姐认识的时候,姐夫应该已经辗转到了长安苦读,修习学业,准备金榜题名……就算没有印象,也很正常!”宋璟点头附和道:“确实也是,那时的我一心扑在金榜题名上,倒是无暇分心,而且,阿姐写信向来很少言及身边之人,一般都只是寥寥数语,报个平安而已……”提到“报平安”这几个字。宋璟眼眶微微泛红,轻声道:“一转眼,阿姐和姐夫都已经故去了十三年,正一也已长大成人……”正当这时。宋璟收起了伤感,悄声说道:“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!”上官婉儿和崔玉娇追问道:“何事?”宋璟眉头仍是紧锁,起身说道:“当年,得知阿姐和姐夫死讯之时,众人皆说是阿姐失足落水,姐夫相救之时遇到急流,才双双殒命。可这么多年,我一直心存疑虑,总感觉整件事情有哪里不对劲……不像意外!”稍微顿了几秒。宋璟接着说道:“可又转念一想,阿姐和姐夫为人谦和,从来都不争不抢,又如何会与他人结仇,便以为是自己多虑了……然而,如今看来,既然正一是皇长孙殿下,那么,当年阿姐和姐夫的死,或许真的另有隐情?”此时,崔玉娇缓缓说道:“我记得正一曾说过,虽然很多小时候的事情,他都记不全了,可仍隐隐记得,在他八岁那年,阿姐在离开益州之前,曾把他托付给一户人家。很明显,阿姐是要长久地离开益州……可为何不打算带上正一,这一点很奇怪!”听罢宋璟和崔玉娇的话。上官婉儿若有所思,轻声说道:“阿姐,你的意思是说……或许,当年是因为有人想要追杀皇长孙殿下,宋瑶阿姐被逼无奈,才决定用他们自己作为诱饵,来引开追杀之人的视线?”崔玉娇点头应道:“虽然这一切,还只是我们的猜测,但确实不无可能……”这时。上官婉儿面带疑惑,问道:“那如果宋瑶阿姐知道皇长孙殿下的身份,为何不带着孩子进宫寻亲?”宋璟喃喃自语道:“也有可能是,当年的聂家小姐并未把殿下的真实身份告知于阿姐,只是将孩子托付给了她,而阿姐见到聂家出了大事,才决定带着孩子远赴益州……而那些追杀皇长孙殿下的人,阿姐或许误以为是当年对付聂家的那些人?”听及此。上官婉儿和崔玉娇微微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