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七十章 待嫁女儿，泼出去的水

阿史那侃微微一惊。他没有想到，自己这个阿妹，只不过在大周呆了十数日的时间，却好像突然变聪明了一般，就连分析起问题来，也头头是道……沉默半晌。阿史那侃轻声说道：“怎么一提起这个大周皇长孙的事情，我家阿妹成长这么快呢？”听罢此话。胡天韫嘴角一瘪，叹了口气，没有心思去理会兄长的这句玩笑话，脸上仍是带着满满的担忧之色，轻声问道：“阿兄，我可说对了？”阿史那侃点头叹道：“阿妹所言有理，如今，摆在大周皇帝面前的路，确实只有一条，那就是昭告天下，册封这位‘流落民间的皇长孙’为皇太孙……如此，方能平息民间这沸沸扬扬的传言！”而胡天韫沉沉一叹，接着说道：“难怪之前胡子叔和我说，大周皇帝必定会册封李郎君为皇太孙，原来，你们早就做好了这些计划。只不过，有武三思等武家人的阻力，皇太孙的册封之路……怕不会顺畅平坦吧？”阿史那侃深吸一口气，说道：“这条路，自然不会平坦！但阿妹，你且记住了，你是突厥公主，不要总在心里惦记着大周这些无关紧要之人……”然而。话音还未落。胡天韫就面带愠色，生气道：“别的大周人我不管，可李正一这个大周人，我要他好好地活着！”听出胡天韫话里坚定的语气，阿史那侃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之色。他很清楚自己这个阿妹，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，很难有回旋余地，这倔驴一般的脾气，倒是和他们俩的父亲，也就是默绰可汗，还挺像的……如今看来，胡天韫已经认定李正一这臭小子，就是她未来的夫君。否则，如何解释她方才所言？细细听来，她说的每一个字，都围绕着李正一，且都好似深蕴着“胳膊肘往外拐”之意，颇有些像是……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。不。应该是。待嫁的女儿，泼出去的水。但阿史那侃只是微微一愣，不多时就带着满脸笑意，小声地问道：“阿妹，你信阿兄吗？”胡天韫眨巴着眼，悄声说道：“那要看什么事情了……”听罢这个回答。阿史那侃楞在原地。虽说不至于瞠目结舌。但是，他终究没料到，会是这个答案，本来阿史那侃的方才一问，只是想给自己前面说的话，找个台阶下……可自家阿妹好似不按套路出牌。一时之间。阿史那侃不知该如何接话。见状，胡天韫也嗅到了弥漫在空气里的一丝微妙的尴尬，忙改口道：“刚才只是一句玩笑话……我自然是相信阿兄的！”说罢，胡天韫还看向阿史那侃，故意点了点头，表示坚定和信任。阿史那侃回过神来，接着说道：“阿妹，你若真信得过阿兄，便随我早早回可汗王庭向父汗请罪！”此话一出，胡天韫当即耷拉着脑袋，抿了抿嘴之后，小声嘀咕道：“就知阿兄在这儿等着我呢！”而阿史那侃没有理会胡天韫的小声嘀咕，只是一脸严肃地分析道：“阿妹，别怪阿兄没有提醒过你，若你违抗父命，继续留在大周，还肆意地任性妄为，试图搅乱父汗和丞相的计划，为兄也不敢确定，父汗和丞相会不会下密令……对你的心上人下手！”最后这句话。阿史那侃的语气……尤其重。胡天韫也看出，兄长的话不像是为了骗她回去而胡乱瞎诌的谎话。毕竟她从小在可汗王庭长大，虽不懂什么权谋，但也见过不少的。她很明白，父汗和丞相君臣一心，在突厥王朝被大唐灭国之后，整个突厥皇族逃入北漠侥幸存活，且一盘散沙、死灰复燃的情况之下，还能在短短十年时间内，就做到了金戈铁马一统草原……这段奋斗史的背后。若说没有一些见不得光、阴狠毒辣的手段，胡天韫是断不会信的。所以，胡天韫着实担心，此番自己若是再任性，继续留在大周，父汗真的会在一怒之下对李正一下手……想及此。胡天韫沉沉地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阿兄，我跟你回去……”一语落地。胡天韫眼里的不舍和难过，在身前的烛火之中，不断地放大……最后，投射到墙上，就连影子，似乎都藏着一抹说不出的复杂情绪。别人或许不知道，但阿史那侃很清楚，胡天韫生性乐观，也爱笑，故而这么多年，他几乎没有见过自家阿妹有这般的失落和难过……尤其是看到阿妹低着头，坐在凳上，双手不自觉地捏着衣衫一角。一双明亮澄澈的眸，此时此刻却黯淡得没有一丝亮色……阿史那侃好生心疼。遂起身，轻声宽慰道：“阿妹，其实你不必如此失落，或许，用不了多久，你们就会再见面的！”听到这话。胡天韫以为自己兄长所言的见面，是指她和李正一将来成亲时候的见面，遂当即抬头，好奇地问道：“阿兄，你的意思是不是说，父汗并非只把李郎君当成一枚棋子，而是真的决定……把我嫁给他？”听罢此问。阿史那侃一时语塞。毕竟，关于胡天韫和李正一之间的所谓婚约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，再者说，这一路上，到底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麻烦……谁也说不准。可看到胡天韫眼里的希望，阿史那侃不想瞬间把它浇灭，遂说道：“阿妹，为兄我从不骗你，若一切都顺利的话，应该不需要很久，你就会在草原上见到心心念念的李郎君，若是你能得到那小子的心，说不定，他会愿意从此以后留在可汗王庭，与你在草原上相伴相守……”兄长的这句话，落在胡天韫的耳朵里，就像是在沉寂的夜空中，忽地绽开了一方烟花，把她的心房照得姹紫嫣红、五彩斑斓……半晌，她才小声问道：“这……可是真的？”阿史那侃虽点了点头，却说道：“这就看你，信不信为兄了……”一语既出，胡天韫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，话语里带着娇嗔，说道：“阿兄……还记仇呢？”阿史那侃点头说道：“自然是要记仇的，中原不是有一句话，叫亲兄妹明算账的嘛！”“阿兄，等回了王庭，我可要给阿娘告上一状，就说你欺负我！”说罢，胡天韫嫣然一笑。霎时间，整个屋里所有的阴霾和失落，似乎都随她的笑一扫而净。阿史那侃没说什么，只是不自觉地跟着笑，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。过了几秒，胡天韫忽地想起一事，侧过头望向阿史那侃，悄声道：“对了，阿兄，你刚才不是和我说，要告诉我一个……大秘密吗？”阿史那侃背过身去，小声道：“大秘密啊？”胡天韫急忙点头应道：“嗯……”阿史那侃欲言又止，只说道：“秘密，刚才为兄已经说了……好了，阿妹，你现在赶紧拾掇拾掇，早些休息，明日我亲自送你到大周边境，待出了大周，自会有人前来接应的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