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正是这时。易少棠忽然意识到,此一时彼一时,现在的李正一身份不同于往昔,忙深吸了一口气,稍缓了缓心绪,复又拱手说道:“方才是我太唐突了,如今应该称李郎为‘皇长孙殿下’才对……”听到易少棠这话。李正一没有丝毫的诧异。舅娘告诉过他,武则天已经遣上官婉儿把“十日后册立李正一为皇长孙殿下”之事传旨朝中文武大臣,所以,他的身份如今已是人尽皆知……遂咧嘴一笑,随口说道:“少棠兄,你我之间,这些所谓的繁文缛节就不必了,你且说说,如此着急跑来,到底所为何事?”易少棠有些不好意思,伸手轻轻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,小声说道:“刚才有事,现在没事了……”李正一更疑惑了,追问道:“少棠兄,你这是在打什么哑谜……什么叫刚才有事,现在没事了?”易少棠凑近后,悄声回道:“刚才我只记得你与温司业似有恩怨,却忘记了李郎如今的身份!”提起与温存之间的恩怨。李正一明白了三分。自从出了新开岭之事后,温久一直借住在宋府后院的枕月阁,不愿回自己府上,此番温存若是着急赶来宋府,怕是来接他妹妹回府的……想及此。李正一淡定地说道:“温存应是来寻他妹妹的!”话音刚落。从身后传来一道声音:“错,我是来找你的!”一语罢了。李正一闻声回头,却见温存阴沉着一张脸,怒气冲冲地迎面走来……还没等他反应过来,温存一个箭步冲上来拽住他的领口,愤声问道:“你对我家阿妹做什么了?”李正一瞪大双眼,无比疑惑。而站在一旁的易少棠见温存来势汹汹,当即把他拉至一旁,还说道:“温司业,这俗话说得好,君子动口不动手!再者说,如今全天下都知道李郎的真实身份,你不会……不知道吧?”听到这儿。温存脸上依旧怒气难消,说道:“今日,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,我也不怕,李正一,我只问你一句,我家阿妹她一向是大门不出、二门不迈,就算出门也是有贴身丫鬟陪着,可前日,她为何偏偏一声不吭地出府,还一个人偷偷跑去洛城郊外?”李正一愈加疑惑,轻声说道:“这些,正是我想问的!”温存气急了,大声吼道:“李正一,你还真是伪君子……不见棺材不掉泪,不到黄河不死心!”一语落地。易少棠脸上的疑惑渐深。实在听不下去了,遂质问道:“温司业,你这番话我听不明白,怎么李郎就成了‘伪君子’了?”温存眼含怒火,瞪了易少棠一眼,随后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条,递给了易少棠,愤怒地说道:“这张纸条,是我在阿妹最喜欢的《诗册》里翻到的,你自己看!”易少棠接过纸条,走到李正一身边,二人先是充满疑惑地对视一眼,然后不约而同地低头,开始看这张纸条……纸上只有几句话。大致意思就是李正一主动邀温存,在前日辰时整,于洛城郊外相见。看罢此信。李正一整个人都愣住了。很明显,他从来没有写过这样的字条,也不可能写出这样的字条,但字条上的字迹……只能说,写这张字条的人也太会模仿笔迹了。这时。温存咬牙切齿地说道:“我家阿妹乃大家闺秀,若不是被你教唆,怎可能独自一人出府?事到如今,铁证如山……李正一,你还有什么想要狡辩的?”易少棠一时语塞,但他打心里相信他所认识的李正一不会是这种人。稍顿了顿,他朗声说道:“温司业,就凭这纸条,如何能够证明是李郎所写?你也是读书人,自然知道,这世上有一些人是很会模仿别人笔迹的,几乎能以假乱真!”话音刚落。从他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:“阿兄,你误会了……这张纸条,并非李郎君所写,此事与他无关!”听闻此声。温存回头一看,只见温久站在院中那棵高大的杏树旁边,一脸憔悴,脸上还带着两行清晰的泪痕……作为兄长,温存满脸心疼,明明想要安慰温久,可这话一到了嘴边,就变成了略带责备的口吻:“事已至此,你还要替这小子说话?这些年,他害你还不够惨吗?不管这字条是否为他亲笔所写,你这次偷偷跑去郊外,还被人掳去烟花之地……难道,不都是因他而起吗?”温存越说越激动。而温久却听得泪如雨下。稍顿两秒,温久小声说道:“阿兄,我给温家丢脸了……”话,还没说完,温久转身欲走,却迎面撞上了一路追过来的杜萧杳。这两日,杜萧杳一直陪着温存,虽然她们两个人相处得不算太融洽,屋里安静的时间,往往会比她们两人说话的时间要长……但也不算太糟糕。毕竟,两位姑娘都是大家闺秀。也都是温柔细心、换位思考之人,虽然她们都喜欢李正一,却不会因此而针锋相对……说实话,姑娘之间要做到这一点,极为难得。就在刚才,杜萧杳离开了一小会,回来后发现温久不在屋里,问过彩儿才知道,温久得知兄长前来宋府,便匆匆赶来……此时的杜萧杳喘着气,又见温久这梨花带雨、像是被人欺负了一般的神情,遂轻轻拽住温久的手,低声问道:“发生何事了?”温久低头抹泪,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拉上杜萧杳的手,径直离开了。看着她们两个离开的背影,李正一深深地叹了口气,对温存说了句:“温司业,你可知,你刚才这番话,是往温久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!”听罢这话,温存捏紧了拳头,狠狠地瞪着李正一,狠狠地说了一句:“我若是盐,你便是刀!”然后,转身就离开了。温存离开之后。李正一又和易少棠寒暄了几句,便将他打发走了,因为此时的他并无闲情逸致,只有满心的担忧,一是路清言那边,二是新开岭之事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