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七国,自春秋之乱开始,各国竞相变法,以求于诸侯相争,离乱之世强国。诸子百家,应运而生。而天下,进行过自君王向下的变法,属秦国最为彻底。是故,秦国强,而六国弱。”“而六国本就弱矣,但在秦国发动战事之时,六国却不合抱,甚至于于危机之时,还互相攻伐倒算。这反而让秦国借助战争变得更加强大。所以,六国亡了。”楚南公听了,未尝不为楚国痛心。但是扶苏所说的,本就合情合理。“是故,六国之所以亡,是以为没有合纵。”张良虽然心心念念要复仇,但是静下心来的时候,他也思考过韩国为什么灭亡。楚南公神态祥和,发须皆白,双眼似乎能洞明世事,虽然身材矮小但仍然给人仙风道骨之感。“我有一个疑惑。”“先生但说无妨。”“小友跋山涉水,居然是问秦国国运。可老夫好奇,小友是为自己而问,还是为天下苍生而问?”“为自己,也为苍生。”皇帝制度之下,他和苍生的命运,紧紧相连。和别的家庭相比,嬴政这个老父亲留给他的家业,就是大秦帝国。他必须得好好打理秦国。只是这样的回答,在外人看来,要么是夸海口,要么就是疯子,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,非圣贤即王者。楚南公闻言这掷地有声的回答,那双闭着的双眼,又微微睁了睁。但是也正是因为此问,楚南公对心中更是对眼前之人的身份明朗了些。到了这个时候,楚南公心里已经微微一颤了。南公自然为扶苏的行为有所触动。扶苏对于楚南公来说,无疑是个机会。要么,狠狠的羞辱他一番,示意他的血脉和楚国王室紧紧相连,灭国之恨难消,他此生不可能为秦国效力。要么……让秦国太子为有需要的人加以利用。扶苏瞟了眼张良,子房看似是貌若好女,可是胆量却很大。但是想了想,楚南公一阵后怕,他既然敢来,一定做了万全的准备,我得小心些。一步走错,日后可就彻底无法挽回了。不过,秦国竟然能出来这样一位太子,于秦大有裨益。张良听了,自然也侧目看向扶苏。只是,现在看着他的那张脸,张良不由得微微切齿。这样的话,绝不会从一个普通的年轻人口中说出。张良想要证实的,都已经在扶苏的言辞中得到了证实。此人之所以说话如此无所顾忌,既不是因为涉世不深,也不是因为无所畏惧,更不是因为把他们当做同盟。事实上,他根本就不怕被问罪,因为他所问的,都是为了秦国。他竟然和秦国的太子同列而坐,共同问卜楚南公。若非记错,两年前,他还想着杀了他为韩国报仇来着。世事还真是奇妙。今日竟然两人同列而坐。所幸,这秦太子还不知道,我就是秦国想要缉拿的韩国五代相门之后张良。秦人一向重利,从不谈仁义。这为苍生而谋的话从秦国太子口中说出,张良只觉得万分讽刺。楚南公看着张良神色已变了,担心出事,又道:“小友跋山涉水,来我云梦之泽,原来是为了天下苍生。此等心志,倒是教老夫佩服。”说着,楚南公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张良。希望张良可以不要冲动。而扶苏瞧着楚南公,似乎有了紧张感。而且方才那话,说的也有些奇奇怪怪。寻常人,肯定要说他方才是在说大话了。就算是楚南公这样阅历丰富,名气极高的老头,面对他这样身份卑微的逃亡者,也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举动。就是嬴政,有时候对他的言行也会很感到无奈,说他心气高。嬴政是整个帝国的掌权者,是最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,改变这个国家的人。连他对自己想要改变秦国命运的想法都要批评一番,而这个楚南公……扶苏微微沉色。看来,这楚南公应该是透过范增,得到了关于他的微末信息。再者,他方才出言过于发自肺腑,楚南公应该察觉到了什么。在场三人,属扶苏身量最高,他虽然也是跪坐,但是几乎没有低下头过。来找楚南公,表示秦国有礼遇贤士之心,而且周易之术,总比望气之术靠谱上许多。科学能解释科学,但是不能解释周易。张良自然也察觉到了,南公是在暗示他什么。但是正是因为这暗示,张良觉出,南公是站在他这边的。扶苏和秦国以外的人,居然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。张良,这可是你的殊荣,想到未来你极可能行刺适始皇帝,我绝对不能放过你。想必你现在还不知道,我已经察觉出了你的身份。时间差不多,他也该亮明身份走人了。“大丈夫生于世,为的便是能有朝一日学有所用,建功立业,衣锦还乡。可是如今天下大定,而像韩柳这样想要有所作为,但是却为国恨家仇而羁绊的士人,可谓数不胜数。”“而今晚辈得了这卦,自知六国复国无望,未尝不叹息流涕。”“不过,我回去后,便与诸名士论列,共议今后将何去何从。”张良听了,自然一脸愤慨。秦国东阳君若是得知这样的卦象,势必会欢欣鼓舞,又怎么会叹息流涕。分明是装腔作势,假仁假义的小人罢了!张良身上始终带着剑,他微微摸了摸他的剑柄,随时准备先发制人。张良又开始冷眼瞟着扶苏的右手。他的左手受了伤,本来就行动不便,这正好是我的机会。正在此时,外面忽的直接有人推门进来了。正是方才那两个随从。这两个人,应该是一等一的高手。张良暗想,如果我现在对秦太子动手,那么我肯定没有办法活着从这里出去,而且还会连累楚南公。此举未免太不明智。而且,就凭着自己的推测,就这样确定此人就是秦国太子,对他挥剑相向,不妥。再者,他一定不知道,我就是张家五代韩相之后。亏得他方才谨慎,没有多说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