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清晨,李信带着一千轻骑来到了阴山山关口下,关口处横七竖八躺了无数尸体,有匈奴将士的,有秦国士卒的,还有秦国百姓的。匈奴人知道,这是他们的亲人回来时的唯一通道,所以就是拼死也要守住,以至于战斗到最后一刻,留守的三千人全部被歼。现场不忍直视,鲜血横流,脑浆涂地,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,因为死去的时间并不久,所以表面上看去,他们只是睡着了。但是当你看到残肢断体,就像是切碎的莲藕一样被随意的被丢弃在地面上。凡目之所及,都是鲜血。任谁处在这种环境里,心中不会升起一阵凄凉。一些刚刚入伍的士兵,他们对此没有经验。杀了人的是他们,但是杀完后对着尸体颤栗打颤想要呕吐的也是他们。当李信带着一些高阶将士从行伍中脱出来,走入数千米深长的关口巡视时。那些年纪轻轻的士兵纷纷趁机跑到边上朝着地面呕吐,老兵们则在旁边看着哈哈大笑。在开战前,将军势必会对所有将士鼓舞士气,而在战争开始的一瞬间,所有人都必须为了生存而抛却临战的恐惧,而一旦进入战争之中,在你死我活的情境下,所有人都会失去理智,在当时的情境下,杀人和杀猪没有什么区别。当捅死对手,内心更是骄傲,就像是游戏一样。但是当战争结束,一切都复归于宁静,地上的尸体就像是秋天的落叶一样,层层叠叠堆在自己脚边,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鼻口。而死者又大部分都是瞪大眼睛吐出最后一口气息,所以场面分外诡谲。关口高墙上排满了乌鸦,还有的成群结队地在低空叫喊。老兵们在打理战场,准备掩埋尸体。但是翻动尸体的过程中,总是被拖出几条血路,不仅如此,蚂蚁已经爬上了人的肉身,蜜蜂和其他昆虫粘附在伤口上,吸吮血液,饱食数餐。当太阳从东方地平线上跳出来,带着淡淡的橘色的阳光落在城墙墙面上,黑暗的阴影被一点点驱散。黎明现身,新入行伍的年轻战士们心中的恐惧像是被一只大手给抹去。他们渐渐能够直立起身子,尝试着尽情的吞吐沾染着血腥味的空气。四面的火盆还在燃烧,后营的人马也赶了过来,添油加柴,让高脚架火盆里的火焰更旺。山顶的风沿着坡面一路向下跑,强大的气势逼迫火焰,四处乱舞。虽然对匈奴取得了全歼的胜利,但是年轻一辈的战士初次经历战争,自然对那些老兵投去异样的目光。在秦国,至少有四代人,一直都在见证战争。他们早就习惯了战争的残酷,时间久了,杀人只觉得手麻,除此之外,别无他感。阴山关口通道,自然是传通阴山的道。越过山南的城门,走过一段秦人修筑的甬道,再往北数里,穿过蜿蜒曲折的谷地道路,就可以通达山北。山南山北的景色迥异,山南满目翠绿,山北却一片金灿灿。谷地里全是盛开黄色花朵,有大的像人的脸盘的大黄花,黄花里面挤满了黑色的籽粒,密密麻麻,像个笑脸,在这个时代,这个模样的花显得有些瘆人。除了大黄花,还有的是开在半山腰上的细碎的小黄花,茎叶极长。小黄花都长得半身高,刚好到骏马的肚腹边上。而大黄花,长得和人一样高,零零散散,落在低洼处。初晨的阳光射过来,金色的阳光和金色的花朵交相辉映。李信看着这样的场面,山南疾风,山北则是柔风。这阵吹到脸上,在场所有的秦人都觉得像是被柔夷一般的细手抚摸过。这场柔风吹到了李信的心里,他心目中渴望追求的净土,就是眼前这个模样。李信沉溺在这阵柔风,还有这些黄色的花朵,柔柔嫩嫩。广阔的绿原上,到处闪烁着金色的光芒。李信翻身下马。一个身材高大,异常俊秀的男子也跟着下马。他便是李信最喜欢的儿子李亚夫。李亚夫年纪轻轻,不过十八岁,随着父亲出征,虽然这次战役中还做不到他父亲那样十发九中,但是可以达到一半的命中率。要知道,一个精炼的老兵,在战场上能达到一半的命中率,那也必定是军中翘楚。可是李亚夫这样小小年纪,就已经能做到一半的命中率,自然是让周围的人都大开眼界。正是这样出色的表现,让李如意深感危机。【亚夫:长得丑的男子】李信踏步在山坡上,沿着小道继续向前。而李亚夫则紧紧盖跟在李信后面,说自从出了关道,来到山中,李信整个人就像是魂飞了似的,眼睛就没离开过山地。这不过越到一道峰峦,并不至于如此吧。李信身后,跟着一员比他还要年长的虎将。此人却是李信的裨将。二世钦定,乃秦左长史,王贲的弟弟,王勇。此行他受王贲的嘱托,前来照看王离。这一仗若是打赢了,王离日后定可入朝中议事。而整个王氏家族,也可以摆脱弃子的地位,起死回生。王贲是一员虎将,身材十分结实,虽然已经五十了,但是没有一丝白发。李信沉浸在这山河壮丽之色中,可王勇却对眼前这些没有丝毫的感觉。他只想尽快带着将士们班师回朝。可瞧李信这个样子,他恨不得化在这块土地上。这小子不会甜言蜜语,看着别人都巴结先帝,心中气愤,当年灰溜溜离开秦国咸阳城。如今看来,七八年的时光,他一点没变,还是这般把心里想的写在脸上。自从二世广封了诸公子,秦国侯爵无一不有闻风而动者。但是从二世的表现来看,起了这种心思,就和死不远了。山东诸侯,竟然一个没留活口。而且兵家王氏,自从王翦去世,王氏兄弟七个,都盘踞在咸阳城,侍奉皇帝,虽然变化太快,猛地二世就继位了,但是王氏一族的根早就移到了咸阳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