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七十九章 引狼入室

从前的御史巡察，多有勾结郡吏隐瞒先帝的事情，这些事情蒙恬都知道。徐有冰又道：“臣听属吏说，王御史就是因为如此，惹了众怒。连当今皇后的兄长都不能幸免，您又何苦呢，这么做，恐怕要得罪不少人，日后还会给御史落下话柄。”蒙恬却道：“事关帝国千秋大业，这个时候我怎么会去考虑这些。老夫乃陛下亲自下诏出使巡察的虞氏，代表的关中和陛下，若是今日连区区几个郡王都奈何不得，日后天下形势岂不是更加严峻。”徐有冰听了，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。“像大柱国您这样的忠臣，正是帝国少有，难怪陛下如此信任大柱国。日后大柱国必定会名留青史。”蒙恬听了却道：“我一向无意于此，只想把我这一生都交给帝国。幼时家父便告诉我，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，此四者方为丈夫所为。”“既然如此，那臣下也就跟着您一起去。”蒙恬看了看徐有冰，眼神中似乎含有泪水。“《传》曰：君子见人之困厄则骄矜之，小人见人之厄则幸之。这君子见到有人遭受磨难就会心生怜悯，而小人见到有人遭受磨难，就会暗暗庆幸。如今我将要去这种事，也就只有你愿意为我共同承担。此番回去之后，我定要向陛下举荐你。”徐有冰并不是那种为了自己能得到提携所以才追随蒙恬的人，他是欣赏蒙恬的为人罢了，跟着这样的人，永远心中充满正气，永远不用担心自己会被背叛。“举荐不举荐的，来日再说吧。我认为此番我们一行人能安全回去就是大幸了，其他的我并不奢求。大柱国既然决定了，我也不再阻拦，今夜还是好好休息吧。”说罢，徐有冰就退了出去。三日后，蒙恬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，这也是他强行用意志恢复的结果。病愈后，第一时间就赶去了这泗水郡府。泗水郡，最是混乱。但是蒙恬一直都不理解，为什么二世会把这块地方交给十八世子胡亥去管理。十八世子胡亥是先帝年纪最小的儿子，这样一个混乱的地方，居然是胡亥管理，让很多人都很费解。可是来到这里之后，蒙恬却发现胡亥很受当地贵族的欢迎，别的郡王大多都是和当地豪强对着干，争夺百姓的拥护和附和，大有学习先秦时期诸侯治国的做派，麾下聚集着不少门客。可是胡亥身边却只有几个宫里带过来的亲信，但是他宴请蒙恬，却能请的来一众当地的豪强宗族。蒙恬来了两日，胡亥便为蒙恬准备了一个排面极大的宴席，请了足足三十多人，都是带冠配玉之人，身材臃肿。这些人见到蒙恬，无一例外都是嬉皮笑脸的道：“今日我等是蒙郡王之情，特意来见御史。”左侧是咸阳御史台众吏，右侧是江东地主和府吏，一侧看不上另一侧，互相不搭话，只有胡亥一个劲请蒙恬喝酒，这顿饭吃的多少有些诡异。这些人见到蒙恬，可一点没带敬意，反而像是专程来看热闹的。胡亥倒还是那副样子，遇到这一起聚会吃宴他做主的事情，他便兴致极高。只是那县中的豪强宗族却又在一边有说有笑，全然不看蒙恬的脸色行事。蒙恬坐在这宴席的次座上，心中很不是滋味。关中咸阳的权力才是最大吧，但是看着胡亥在宴席上喝酒喝的面红耳赤，更是连连举爵给自己敬酒，蒙恬看着虽然觉得烦但是竟然找不到指责他的地方。只是却在宴会之中时，胡亥却忽的自说自话起来。“自寡人离开咸阳城，如今已经快要两年了，虽然也见过咸阳城来的不少官吏，但是像大柱国您这样的先帝重臣，还是头一回。是故寡人必须要再敬蒙公一爵。”众人听了，都是一愣，这郡王又不是诸侯，如何能自称寡人呢。见众人都是一怔，胡亥这才后知后觉知道自己方才说错话了。“方才都是我口误，诸位不要往心里去。”一面，徐有冰拉了蒙恬的衣袖，蒙恬虽然并未当堂发作，但终究还是耷拉了脸。一张脸黑的和炭似的，胡亥自然也万分紧张。今日出了这样的岔子，还不都是因为前些时日，自己忽的听了几个府吏的劝告，也想着自己做些大事，为一方诸侯，适才一心想着也要做大王，自己先改了自称为寡人。自己虽然不能像君父和大兄那样做天下第一的皇帝，但若是能做了一方诸侯，也可大封自己麾下的这些谋士武卒，如今露馅了，可真是糟糕。胡亥一脸懊恼，恨不得捶胸顿足，众宾客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，接下里整场宴会都分外安静，大家纷纷不敢高声说话了，气氛更是诡异。好不容易等宴会结束，蒙恬回了室内，自然是气的连连甩袖。“这个胡亥，妄自尊大，自称诸侯王，今日他竟然当众称呼他自己为寡人，可见其人私下里存着做一方诸侯的心思。如此来看，这郡国诸王都是这么看待自己的，自认为自己是新的诸侯国罢了。”徐有冰劝告道：“此事确实有违礼制，但是我看那些江东豪强，却对此不以为意，可见他们是认同泗水郡王这么做的。我观今日宴会上，郡王说话咀嚼前，都要先看了江东诸强的脸色，未免丢了帝王家的威仪。”“这泗水郡王，实在是胡闹啊！我也观他与这江东地主称兄道弟，俨然一家人。殊不知他自己早已经被人家利用，自己却还在那沾沾自喜，把人家当做知己。实在是个小孩子，引狼入室，浑然不知！陛下让这样的人做郡王，若是传到关中去，要引得多少人非议啊！”徐有冰劝道：“先帝有十八子，除去被贬为庶民的一位，其余诸子都被陛下封王，偶有一个如此不成器的，实在是常事。何况十八世子最是年轻啊，大柱国为他生气，倒是不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