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瞿塘文、夏克立、王发展、李项新,你们四个跟咱家来。”被点到名的四个人神态各异。而没有被点到的其余六人,虽然当时松了口气,心里却更加紧张了。闻言,王发展和李项新直接起身,跟着说话的司礼太监李凤翔,并未有任何其它表情。夏克立看了有些慌乱的瞿塘文,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。随后起身整理下衣物,紧跟在王发展、李项新身后。至于瞿塘文则有些紧张,深呼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,这才缓缓的跟在三人身后。无论他们现在表现如何。说一丁点儿不紧张,那是根本不可能的!毕竟要见到的可是大明皇帝。九五至尊的天子!这个时候的文士,口口声声为了社稷,为了家国,实则他们所称的一切都根本离不开皇帝。武夫就更别提了,多少人高喊着为了大明,为了皇帝而战死!皇帝,对很多人来说。一直都是一个遥远又响亮的名号!多少人穷其一生,就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。四人看着宫殿富丽堂皇的装饰,没有什么奢靡的感觉,包括夏克立在内,他们见到的是大明皇宫的威严!皇家,就该有这样的宫殿。这并非奢靡之举,正是天朝上国与周边鞑清等小国的不同之处。带四名贡生来到养心殿之后,李凤翔挥了挥手,示意殿内侍立的太监宫女退出。“臣夏克立,王发展、瞿塘文、李项新,拜见吾皇。”“吾皇万岁,万岁,万万岁!”四人此时地位平等,并没有什么先后次序,并排上殿,一同行礼。看着眼皮子底下的这四人,朱由检面上也是笑眯眯的,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。就像看着亲儿子一样……露出了慈父的笑容。开玩笑,这可是从几千名举人中层层筛选出来的佼佼者!在后世那就是高考状元。个个都是人才啊!不过朱由检心中也有疑虑。这次科举还是原本的八股取士。要知道,八股文那就是屁用没有的玩意儿。眼下这几个虽然成绩出类拔萃,可若给他们放到实际位置上,究竟能不能有用,这还是两说。当下,朱由检拿起第一个人的卷子,上头密密麻麻的小字只是看了一眼便放下,随口问道。“对眼下全国何处之见闻,文武臣工之优弊,卿可有什么要与朕说的吗?”第一个被问到的正是瞿塘文。尽管心中极度慌张,他却也知道这可能是一生中唯一直面天子的机会,当下抖着双腿出列,颤颤巍巍说道“回陛下,臣闻帝王之临驭宇内也,必有经理之实政,而后可以约束人群,错综万机,有以致雍熙之治。”“必有倡率之实心,而后可以淬励百工,振刷庶务,有以臻郅隆之理!”瞿塘文说了几句,朱由检觉得有理,挥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。瞿塘文一直都非常紧张,朱由检仔细聆听并偶尔点头,这也让他倍感欣慰,略微放下心来,继续道。“立纪纲,饬法度,悬诸象魏之表。”“著乎令甲之中,首于岩廊朝宁,散于诸司百府,暨及于郡国海隅,经之纬之。”“鸿巨纤悉,莫不备具,充周严密,毫无渗漏者是也!”说到这里,瞿塘文想了想,似乎下了很大决心,咬牙说道:“臣父常言,时下诸臣皆失实心,然何谓实心!”“振怠惰,励精明,发乎渊微之内,起于宥密之间。”“始于宫闱穆清,风于辇毂邦畿,灌注于边疆遐陬,沦之洽之,精神意虑。”“无不畅达,肌肤形骸,毫无壅阏者是也!”此刻,瞿塘文就好像换了个人,说起来滔滔不绝,甚至似乎就连上头端坐的朱由检都已经忘记……“实政陈,则臣下有所禀受,黎氓有所法程,耳目以一,视听不乱,无散漫飘离之忧,而治具彰。”“实心立,则职司有所默契,苍赤有所潜孚,意气以承,轨度不逾,无丛脞惰窳之患,而治本固!”“有此治具,则不徒驭天下以势,而且示天下以守,相维相制,而雍熙以渐而臻。”“有此治本,则不徒操天下以文,而且喻天下以神,相率相勖,而郅隆不劳而至。”“自古帝王,所为不下堂阶而化行于风驰,不出庙廊而令应于桴答,用此道耳。“厥后,崇清净者深居而九官效职,固以实心行实政也。”待他说完,朱由检忽然觉得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。不仅在历史上跟他爹一块儿殉国,脑袋里还懂得如今政策上的弊端。最重要的是,而且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,实在是难得!实际上,瞿塘文适才所说的实心行实政之策,正是官场逐渐腐化的根源所在!崇祯初年,流寇在陕西逐渐兴起之时。首先就是官逼民反!明知百姓毫无收成,县官和底层酷吏却依然横征暴敛,这就是陕西民变的起源。除此之外,下面官员害怕承担责任,对此不闻不问。甚至有等贼明年春自散的说法。上头心知肚明,多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不想在这种事上多花费功夫……就算某处官员将事情报了上去,没有半月乃至数月都难以有政策下来。就算政策下来,民变早就从最初星星之火发展成燎原之势,这就是瞿塘文所说的实政不达!实心,换句话说。正是为官育民的本心,而实政则是上不通下不达的根本解决之法。就连夏克立都没想到,平日如此保守的一个人,在面圣殿试的时候,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胆大至极的话来。不过就事论事。瞿塘文所说并无半句虚言!眼下官场,的确早就不是最初人人向往的那个清廉之地了,个个都是人面兽心。正在夏克立对瞿塘文的回答连连点头之时,朱由检朝他看了过来,又是问道。“夏克立,说说你的看法。”闻言,夏克立当即出列,恭恭敬敬道:“回陛下,眼下局势,闯贼已灭,四川没于西贼,清虏窃占辽左,商税整改,江南已出诡言,恒非常时。”“四海之穷民,十室九空,非不颁赈恤也,而颠连无告者,则德意未宣。”“而侵牟者有以壅之,幽隐未达;而渔猎者有以阻之,如昌文言之,上费其十,下未得其一。”“杯水车薪,招后难以为继,继之再反,其势往往更甚。”“何不重私侵之罚,清出支之籍乎?”朱由检:“……”你小子的胆子,简直比天还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