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深呼口气,迈步走了进去。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以后,这段时日方正化都过的胆战心惊的。为什么呢,因为他发觉自己愈发的看不懂这位皇帝爷了……他到底是要干什么啊!相关的一干人等该诛的诛,该罚的罚,就只有自己是奖赏慰问了一番。方正化知道,朱由检这么做肯定不是单纯的奖励,那是故意让自己于心不安、度日如年……就用这个法子在惩罚自己,比直接杀了都难受。这么久以来的忐忑不安,让方正化逐渐变得心力交瘁,对下面约束也是更为严。不过让他担忧的还有一件事,那就是朱由检再把这短命的内厂给革了!其实方正化这么想,也不无道理。毕竟现在西厂掌管江南,东厂掌管京师和黄河以北,虽然称不上鼎足而立,但却都是权势滔天。每日的迅报源源不断汇总,都对国朝有大用处。唯有自己这内厂,除了保卫皇宫周围和查查宫女、内侍的底细之外,根本看不见其它任何用处。就像根毫无用处的棍子杵在那,这督主做的都没劲透了……复设时说的监察其余厂卫之权,到这更是成了一个毫无用处的屁话。因为此时在京师一带,已经完完全全都是东厂的天下,就连锦衣卫都不及,更别提自己这只管着皇宫大内一亩三分地儿的内厂了,根本没个比。方正化手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汇报了,近期不少东厂番子都已经根本不把他们内厂的人当回事儿,走路遇见了都要遭受白眼,被指指点点的笑骂。若是让皇帝看不见内厂的用处,再次革掉也就是早晚的事罢了。看见李有成走进来,方正化还在抓着脑袋深思。不过等他听完了李有成的话,却突然灵光一闪,这或许是个机会!李有成本是东厂的掌刑,皇帝将他调到内厂任掌刑,一是出于信任。二可能就是打着帮扶内厂,压压东厂嚣张权焰的意思……“你且过来和本督仔细说说许柴的底细。”“督主有意?”李有成瞪大了眼睛,连忙询问。见方正化淡淡点头,他面露大喜之色。直接将自己和许柴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,最后又利用职权将郑森引见过来,三人一直侃侃谈到晚上。东华门外的繁华大街正中间,一间到处透露着毛骨悚然气息的衙门立设于此,匾额上书四个森然大字——“东缉事厂”。忽地,远处洋洋洒洒来了一队人马。在外头巡卫的番子们见了装束,顿时觉得有些吃惊,不少人都觉着实在好笑,这些杂鱼怎么今日有胆量来东华街了。今夜刚好档头马安执勤,见是内厂的人,正要随口取笑一番,却见是方正化亲自来了,只好收起面上笑容,恭恭敬敬的问道。“方督主来我东厂,不知是所为何事?”内厂提督方正化也是皇帝眼前红人一个,常在内廷,得天独厚。想到这里,不少东厂番子收起笑容,吊儿郎当的跟着一齐问好。方正化就好像没见着周围这些东厂番子的脸色,冷哼一声,颐指气使地道,“本督要见你们李厂督,还不快让路?”马档头与周围几个役长换了个眼色,虽然有些犹豫,但还是赶紧让开了身位。然而还不待方正化走到门前,却从门内听见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,许柴笑吟吟的走出来,装模作样的抱拳道。“哟,原来是督主亲自到了,要找我们厂督大人?”“那可真不巧,今儿厂督刚好不在,有什么事儿,还是先和本掌刑说吧!”“放肆,本督在这站着,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爬虫出来耀武扬威了?”看见来人,方正化上下打量几下,却是不屑地道,“想当初,本督与你东厂的李厂督一齐被陛下委以重任的时候,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!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,他又头也不回的问道。“对了,李掌刑,我内厂的卷宗是不是有查过这个问题?”李有成闻言立即站出来,流利的说道,“回禀督公,我内厂奉皇命监察两厂一卫,是有查过东厂之事。”当初您与李厂督复设两厂之时,许千户才刚被召还,还是一个小小的档头。”“好家伙,这几年,一下子爬到掌刑的位子上来了?”方正化微微一笑,朝他道,“许千户,这官儿升的可真是够快的啊!”看着眼前这一唱一和的两人,许柴面色逐渐阴沉下来,内厂可以明目张胆的调查东厂,这倒是个真真切切的麻烦。毕竟,皇命不可违!早在许久之前,他就已经接到消息,说有许多不明来历之人在暗中调查自己。当时许柴就觉得奇怪,这天底下什么人敢查到自己堂堂东厂的第一掌刑头上来?自然,最有嫌疑的便是这又称“大内行厂”的“大内办事厂”。毕竟皇帝当初复办的时候,就给了内厂最大的权势,可以制衡两厂一卫。可许柴查来查去,发现并不是内厂的人在与自己作对,却是郑氏下头的人在插手。说句实话,这根系庞大的郑氏即便是许柴也不敢轻易去动。就算是朱由检想触碰郑氏,那也要考虑了诸多因素,并且调动陆海重兵,才会有所动作……说起来倒也无可厚非,自金门炮战击溃荷兰人之后,郑氏便已经雄霸整个东南海域,整个福建几乎都成了他们的天下。时人有“八闽以郑氏为长城”一说,更显出郑氏在东南一带的威望之重,恐怕早已超过了当今朝廷!陆地上还好说,郑氏毕竟还达不到明目张胆叛国的地步。可一旦你到了海上,就算是挂着大明玄鸟旗的朝廷水师,没有郑氏令旗,在整个东南海域那都是寸步难行。这还仅仅是权势。财力上,郑氏仍然是富可敌国,许柴想不明白,郑氏到底因为什么要查自己的底细,难不成是要对东厂动手?不过这江南一带不是西厂的地盘吗,郑氏这手眼未免也管看的太宽了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