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1章 君臣缘分

说起来，沈逸来的是时候。苏城到紫宸殿本是为了向隆正帝报告三件事。其中他把许立的消息放到了第三件，这是他的习惯，重要的事情留到最后做最详细的说明。不想，刚说完了第二件，沈逸到了。苏城便把许立的消息留给他来说。苏城是天子家奴，对于通州那位的能量比沈逸清楚的多。那位老太太虽然也九十多岁了，但是耳聪目明，绝对不是会被后人糊弄的存在。那么她参与进这样一桩对寻常人来说杀头的大事，就耐人寻味了。隆正帝现在没时间琢磨自己这两个情报头子的小心思，他现在已经有些头痛了。“你们先下去吧。”隆正帝摆了摆手。把苏城等两人撵了出去。把矛盾推给隆正帝之后，贾琏一身轻松的完成了全天的工作。这个时代有太多老怪物，金陵的奉圣夫人，神京的姜泽，通州的长庆公主，南方的广州，还有一位更可怕的。贾琏觉得，他这样的小身板，还是别太积极的好，不过没办法，临近放衙，宫中的一道命令还是把他叫进了后宫。王熙凤今天又是普通而忙碌的一天，但是下午，荣府的一位外管事突然跑到荣禧堂来见她。“何事？”王熙凤看着这个看了许久，才想起他应该是翠竹家的。没错，就是贾琏婚前的那个房里人，她和贾琏新婚当夜贾琏走错了门走到翠竹房里的那个翠竹。虽然后来知道是误会了。也知道翠竹其实还算得上老实人。但是心结既然存在，王熙凤便容不得她了。贾琏又有意识的纵容，王熙凤便把翠竹嫁给了一个丧偶的外管事，来恩。对了，准确的说，应该是把翠竹叫做来恩家的。“是来恩啊，一向的你一直是忙着外事，听说二爷如今十分的倚重你，外面的事大多都交给你。比来旺倒是还权重几分。”来恩本来是荣国府一个小管事，因为不得原来的大管事赖大的喜欢，三十来岁的人了，一直管的都是打扫，倒垃圾这类事。后来娶了翠竹，贾琏念着旧情，很是提拔了他，等到赖家，周家，林家这几家大管事被拿下，来恩便接手了原来林之孝的活计。不过来恩是个忠心的，知道是贾琏夫妻提拔了他。所以便一意按照贾琏的指示办事。贾琏身边，如今除了跟在身边的青儿，第一得用的便是来恩。还有个来旺，乃是王熙凤从王家带来的，也娶了贾家丫鬟为妻。“听说你这段时间在操持后面园子的事，今日来我这，可是有事？”王熙凤本来也只是随口问问，园子的事情，贾琏交给了贾芸，王熙凤便没再问过。“二奶奶，老奴这次来，就是为此。”“哦，园子有用到我的地方？”王熙凤还真是纳闷了，按说，贾琏没打招呼，就是没有需要自己出面的地方啊。“当初芸爷下江南之前，二爷安排东府的蔷二爷总理园子。曾吩咐，如果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，他不在时，可以来荣禧堂找您。”“哦，那是有什么事蔷哥儿解决不了？”贾琏安排贾蔷暂时总理园子的事王熙凤是知道的，为这事儿，贾蓉还曾经跑到荣禧堂来和她抱怨。不过王熙凤理解贾琏的选择，贾蓉毕竟是东府的继承人，干系太大，不能轻动。贾蔷就没有这个顾忌。“是这样，二奶奶。还要从为咱家主持园林建设的大匠山冶子说起。他是大郑第一流的园林建造大师，满神京仅此一个。被咱家请了来，吴家就没请到。再加上吴家虽然是大理寺卿，但是自家财力远远比不上咱家。所以吴家在城外建的那个园子进度远远比不上咱家。”“那不是很好嘛。”王熙凤没听出什么毛病。来恩苦笑一声：“本是如此，但是吴家看到落后我们那么多，背地里耍起了阴招，刚刚收到消息，一车为了园子准备的木材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截了，连人带车都被扣了。”“什么！”王熙凤猛地站了起来：“理由呢？”做为正经的荣国夫人，王熙凤是能够接触到不少外事的。贾琏平素也会把一些需要她知道的信息告诉她。毕竟，有很多事，很多时候，是需要诰命夫人出面的。所以王熙凤很清楚，没有足够的理由，裘良不可能敢截荣国府的货。来恩也是苦笑一声：“大理寺的官员举报我们的货里面有违禁品。拿出了确实的证据。”“什么违禁品？”王熙凤好奇起来。“金丝楠木！”大郑有一个有别于其他皇朝的规定，那就是除了天家，禁止任何其他人使用金丝楠木。所以，在荣国府的建筑材料中发现金丝楠木，确实是算得上违禁。王熙凤脸色严峻起来。这种事可大可小，但是处理起来会非常麻烦。虽然不会伤了荣国府的根本，但是如果执法部门刻意，耽误几个月都不是问题。王熙凤眉头皱起：“那么我们到底用没用金丝楠木。”这一点尤为重要，将决定下一步的处理方式。而且王熙凤记得，确实在贾家园子的工地上见过金丝楠木。“有确实有，但是这是跟宗正寺和内务府都报备过的。因为我们修的是省亲别院，别院的主楼乃是为贵妃娘娘所用。将来省亲结束，那里也得封闭起来。只有下一次贵妃再度驾临方能开启，所以是可以使用金丝楠木的。”“既然如此，那么让五城兵马司和大理寺派人来看不就是了。他吴家虽然是大理寺卿，但是我贾家也不是好欺负的。我就不信，他吴天还能够颠倒黑白。再说，吴家在城外建设的省亲别院也开始盖主楼了吧，难道他们就不用金丝楠木？来恩，你到底在愁什么？直接把话说明白，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废话！”来恩心中一震，二奶奶果然不凡：“二奶奶，我们确实这么办了。但是难题有两处。一来，吴家质疑我们不仅在主楼，其他地方也使用了金丝楠。我们自然也这么质疑了吴家。那么五城兵马司按照规则就要求两府同时停工，等待检查。这对吴家毫无疑问是有利的。二来，我刚刚和山冶子一道看过，园子里面除了主楼之外，另有两处地方，确实使用了金丝楠木。而且用量不少，如果我们拆除的话，返工会很麻烦，而且如果返工，会被御史看出来，更不好说话。”王熙凤来来回回反复走了几次，忽然就镇定下来：“让园子里全部停工，所以施工人员全部退出来，暂时监视起来。另外派人去衙门，看看二爷在不在。”来恩点点头，转身便出去安排。王熙凤自己则努力想着之前贾琏告诉过自己的事情。违规使用金丝楠木，这事可大可小。如果一定要追究，乃是逾制的罪过。是能够除爵的。当然，堂堂荣国府，贾琏又正当红，圣眷正隆。绝对不可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被除爵，顶多就是被皇帝申饬，再多也就是宫中的元春失去第一个出府省亲的机会。王熙凤并不在乎这些，她相信贾琏也不在乎。但是需要考虑的是，那几处地方，是怎么被使用了金丝楠木的。“来人，请山冶子大匠来一趟。另外，看看无舌供奉在不在，在的话请过来。”王熙凤一直以来被贾琏保护的很好，但是不意味着她经不起事。自小被充作男儿教养，自认不巾帼不让须眉。她还没怕过什么阴谋诡计。贾琏进入宫中，再次被带到了凤藻宫。这一次，元春没在这。自从被册封为贤德贵妃，成为宫中皇后之下数一数二的存在，元春也成了一宫的主位，主掌延禧宫。和执掌储秀宫的吴妃于凤藻宫左右相对。不过因为被封为凤藻宫尚书，实际上相当于拥有了协理六宫之权。所以白天的时候元春一般都呆在凤藻宫协助皇后处理繁杂的宫务。“别看了，你大姐姐今天身子不舒服，告了假。吴妃刚刚在这，不过皇爷知道你来，让她先回去了。”贾琏挠挠头，怎么觉得这么别扭：“皇爷，不知道您叫我过来，是有什么吩咐。再说，我怎么也二十多了，孩子都有了四个，您看咱们下次是不是在紫宸殿。”隆正帝听了哈哈大笑，倒是宋皇后杏眼一瞪：“怎么，来本宫这，委屈你了？”“娘娘，臣哪敢呐，但是这后宫本就不是臣这种外男应该来的地方啊，您看因为臣来了，皇爷还得专门让吴妃娘娘回避，也不合适不是。”隆正帝看了宋皇后一眼，笑骂了贾琏两句，便开始说正事：“贾琏，今天朕要你进宫是为了许立一案。”听说要说正事，宋皇后对隆正帝行了个礼，便告辞离去了。刚走出门，本来一脸温柔笑意的眼眸便闪烁了两道莫名的光芒。“夏守忠，消息确切吗？”宋皇后问迎上来的凤藻宫总管，六宫都太监。“是的，娘娘，据说皇爷非常坚持，但是九华宫那边始终不同意，皇爷为此非常生气。”宋皇后点了点头，又看了屋中一眼，点点头离开了。“皇爷，许立一案怎么了？”贾琏决定先装傻一波。万一有效果呢。隆正帝横了贾琏一眼：“你少给朕装模作样，朕都不用查就知道，沈逸来见朕之前必然去见过你。甚至把这事推给朕这招就是你教给他的。”贾琏都傻眼了，他怎么也想不到隆正帝会说出这种话，弄得就好像把沈逸刑讯逼供后弄出来的口供一般。真他娘的准。“皇爷明见万里，臣感佩之至。”既然已经被揭穿了，贾琏也不打算狡辩。马屁先来一波。瞒着皇帝是一回事，已经被皇帝知道还否认就是欺君了。隆正帝最满意贾琏的正是这一点。如果不是出了贾琏这种异数，荣宁贾家，他是一定要弄死的。没办法，贾家太特殊了。做为皇帝，隆正帝知道很多连史官都不清楚的秘密。当初贾代善鼎盛时，曾有过郑家天下贾家军之语。这一点为众人所知，但是世人不知道的是，圣祖还曾经对贾代善说：“这天下，朕与卿所共有，我郑家负责治理，你贾家负责保护。”贾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可见一斑。后来虽然贾家后人不肖，但只要贾家还在，这种影响力就在。荣国贾家的朱雀战旗和黑云族徽，永远是大郑军中的传说。而且贾家后人作死的能力还是头等的。自己已经登基正位，贾家两府却谁都不愿意忠诚于自己。东府的贾敬是太上皇的心腹谋士，后来又查到和义忠王府不清不楚。贾珍虽然废物，但是也和义忠王府相与甚密。西府贾政不过是个废物，偏偏掌着家业，又生了个衔玉而诞的公子。谁会知道，得知贾家那块宝玉降生的消息，隆正帝曾经不止一次的夜不能寐，为贾家人的不知好歹怒不可遏。甚至一遍遍草拟圣旨，打算不顾一切的锁拿贾家两府，尽数诛灭。但是最终，隆正帝控制住了心中澎湃的杀意。因为他很清楚，不管怎么样，擅自杀戮有功之臣，甚至是国勋家族，都不是好事。自己不是刘邦，也不是开国太祖，没有那么高的威望控制军方的反弹。尤其是九华宫还在，他也不会允许自己杀戮贾家后人，毕竟，当年父皇最艰难的时候，得到过贾代善倾力相助。所以，隆正帝最后没有动手，当然，也是因为如此，当他知道有人要谋算贾家，也没有阻止。贾琏的出头改变了这一切，刚刚出道，他就旗帜鲜明的站在自己一边。如今更是成了自己的心腹臣子，贾家的威望虽然再度提升，但是这种威望如今成了皇帝的助力。而且贾琏做事，从来不会背着隆正帝。他虽然时常胆大妄为，但是却做的堂堂正正。就像他自己说的，不愿欺君。只要贾琏记住这四个字，总是保持这种坦**胸怀。隆正帝就愿意与贾琏全了一世君臣缘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