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快起来,快起来,老亲家既然是亲戚,不可如此。凤丫头,快扶起来。”既然贾母这样说,王熙凤也就上去做势要扶。刘姥姥赶紧自己站了起来,还说着:“使不得使不得,怎么敢劳烦奶奶。”贾母看到刘姥姥身手这般利索,也是高兴起来:“老亲家,今年多大年纪了?”刘姥姥看了看贾母房中,这满屋里珠围翠绕,花枝招展的都是顶漂亮的姑娘。再看看贾母身后一个满身绫罗的美人正给贾母捶腿。这般富贵景象,让刘姥姥愈发恭敬了。又听到贾母问话,赶紧微微躬了躬身子,答道:“我今年七十五了。”贾母看向众人:“这般大的年纪,还是如此健朗。比我还大好几岁呢,我到了你这般大的年纪,还不知道能不能动弹呢。”贾敏正喝茶,听到贾母这样说便回道:“娘说什么呢,您是有福气的人,就算不如姥姥灵便,也不会差太多的。”刘姥姥这个时候也凑趣接口说:“这位太太说的是,我们生来就是受苦人,老太太生来是享福的。我若是没有一副好腿脚,地里那些庄稼活也就没人做了。”贾母本来是因为贾琏在她面前提起过两回刘姥姥,心中有这么个印象。再加上如今贾家日子过的舒心,也没有什么需要她操心的事,所以想要找一个年岁差不多的老人儿讲讲古。才发话要见见刘姥姥。如今看着眼前的老人谦卑而不谄媚的样子,心里也是一阵欣喜,便愈发想要多聊聊:“眼睛牙齿都还好?”刘姥姥听贾母这般问,也觉得亲切。这神京城里高门显贵的老夫人聊起天来,竟然有种和村口老嫂子聊天的感觉。所以刘姥姥也就放松了些:“都还好,就是左边的后槽牙今年有些活动了。”说完,看了看旁边虽然是随着自己磕了个头但是仍然怯人,不知问候的孙子板儿,心里微微叹了口气。贾母似乎没有注意到刘姥姥情绪的细微变化:“那你可比我强多喽,我是不中用了,眼也花,耳也聋,记性也不好了。好些老亲,都记不住了。如今不过是嚼的动的吃两口,睡一觉,闷了就和这些晚辈玩笑几句也就是了。”刘姥姥心里装着事,赶紧笑道:“这才是老太太的福气,我们这样的人便是想这么着也是不能的。”贾母笑着摆了摆手:“什么福气,只不过是个老厌物罢了。”讲了一阵古,贾母便吩咐摆饭。刘姥姥自然是很会凑趣,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。吃罢饭,贾母留刘姥姥住两天,刘姥姥自然是一味地推辞。贾母也不强求,便说那就等下次有时间再来。说完,贾母还吩咐王熙凤,既然老人家大老远的扛来了一条猪腿,不能让人家吃亏。王熙凤自然是答应下来,不过刘姥姥看到贾母想要离开了。咬了咬牙,开声说道:“老寿星,我这次来,其实是有事想要求求您。”本来吃了饭正要去休息的贾母听了刘姥姥的话,颇有兴趣的停住了脚步:“哦,什么事?坐下说。”刘姥姥看到贾母愿意听,微微松了口气。其实,如果是以刘姥姥自己的性子,是绝对不会走这一遭的。但是,都说子女是父母的债。刘姥姥这也是被逼的没了法子。“老寿星,奶奶,我老婆子也就不要脸了。是这么回事,上次从贵府回去后,蒙侯爷不嫌弃,给我女婿安排了一个位置,跟着贵府商队走口。虽然是经常不在家,但是真是扎扎实实赚了不少钱。我们家在村子里也算得上上等人家了。”贾母欣慰的点了点头,不管怎么样,贾琏是荣国家主,能做出这种怜贫救苦的事情,她们面子上有光。不过王熙凤到底年轻些,心里藏不住事,便说:“这不是挺好嘛,难不成是狗儿出了事?”刘姥姥的女婿,名叫王狗儿。刘姥姥这时也是反应过来,估计是自己的表情和语气让人误会了。“家里很好,有侯爷的虎威震慑,贵府的商队,便是口外也没几个敢打主意的。只不过家里有了点钱,便想着让板儿去读书,把他送到了村里的私塾里面。”贾母听到这也笑道:“这是好事情,让孩子读书明礼,比什么都强。”刘姥姥欠了欠身,继续说道:“我们本是打着试一试的想法。没想到板儿这孩子居然还颇有几分读书的天分。私塾里面的先生很喜欢他,几次到我家来都是夸赞不已。但是先生是秀才,今年要准备考试,没时间再教书了。离开村里前,特地上门说,板儿是个读书的好材料,不能耽误了。”刘姥姥说到这,长长叹了口气:“可是我家里毕竟只是个庄户人家,除了村子里的私塾哪里还认识什么读书的老爷。还是狗儿听商队的管事说起,如今神京城里,贵府的族学是顶好的。所以……”贾母和王熙凤这才明白,刘姥姥为什么这么难以启齿。也是,以她的性子,开口求这种事也是为难她了。看到贾母明显是让她出头,王熙凤也不矫情。沉吟半晌后说:“姥姥,按说您老人家既然开了口,我们不该推辞。只是族学一事特殊了些,拙夫为了把族学办好付出了大量心血。曾经立下家规,想要进族学必须经过考试”看到刘姥姥脸色有些发白,王熙凤一摆手说:“这样吧,姥姥先回去等一等。我派人送一套族学的教材给你。正巧,本月下旬,学里要举行招生考试。到时候让板儿去参加便是。”刘姥姥又开心起来,怕的是没有机会。只要有机会,刘姥姥相信自己的外孙绝对没问题。想到板儿以后也能成为一个戏里面唱的那种开衙建府,起居八座的读书老爷,刘姥姥就觉得开心。伸手扯过一边的板儿,祖孙俩扑通就跪在了地上。这一次,这个头,贾母坦然受了,没有推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