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犹龙看向说话的李肇基:“肇基,你疯了,逆风北上,就算现在出发,也未必按期抵达。让士兵在船上呆三个月,不知死多少人,你我为这支军队投入了多少资源和心血,总不能让他们死在海上,扔海里喂鱼吧。”李肇基的脸色严正,用不容置疑的态度说道:“不,就四月,四月十五日抵达。”“李掌柜,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。”卢九德提醒道。李肇基指着自己的脑袋:“这颗脑袋,可以押在这件事上。”“好,你虽不是大明官绅,但勤劳王事,无人能比。到达京城,咱家要为你请功,请爵。保你百代的富贵,与国同休。”卢九德见李肇基的态度如此坚决,兴奋莫名。李肇基呵呵一笑:“那就多谢了。”李肇基用自己的脑袋保证四月十五日抵达,自然不是为了拯救大明朝,拯救崇祯帝,而是拯救九州之地和中华百姓免于腥膻。他对崇祯并不感冒,虽说他认为崇祯是个勤政的皇帝,私德也不错,但能力太差了,性格反复无常,而对于李肇基来说,这位皇帝最大的缺点就是他是正统的,不容置疑的大明皇帝,只要他活着,大明就永远是那个大明朝,永远就没有翻身的机会。还不如换一个好操控的皇帝。作为一个‘明粉’,李肇基对崇祯十七年的这段历史实在是太熟悉了,而且他也细致观察了,虽然自己的到来,产生了蝴蝶效应,但尚未改变北方的战略格局。大顺灭明、满清入关这种事,都会发生,而且他以他的实力,根本就无法去阻止。李肇基不会把两年来的所有努力押在这件事上,他北上唯一的目的就是——制止满清入关。但很显然,大明已经没这个能力了,在战略的天平上,能撬动满清的砝码只有一个——李自成。因此,李肇基才选择了四月十五日这个节点。如果他是按照卢九德和沈犹龙的设想北援的话,应该提前一个月抵达,因为三月十七日,顺军就开始攻打九门了,三月十九日,崇祯皇帝就吊死在煤山上。而天平的另外一方,满清呢?在李自成进军京城的三月中旬,满清就已经按照自己的计划,决定‘修整军器、储粮喂马,等待四月上旬,大举征讨’。因此,阻止满清入关的关键,其实就是放弃崇祯,坐视他死在京城。如果北援大军三月就到了,就会和辽东军一起,勤王进京,和顺军打个你死我活的时候,被清军从背后摘了桃子。而只要四月抵达,京城丢失,大顺入主,满清也已经开始绕行草原入关(四月初九从沈阳出发),北援军抵达,一可协助吴三桂守卫山海关,二可联合吴三桂做那个改变天平的砝码。虽然蝴蝶效应已经显现,但李肇基认为,改变的也就是具体的时间,整体上是没有发生改变的。“肇基,四月十五抵达,现在出兵也是来不及,最多就是让已至淡水的六营不满编的军队即刻出发。”沈犹龙说道。李肇基摆摆手:“军情如火,国难当头,可不能受原有计划拘束。我们必须改一改进军路线了。”赵文及已经听明白了李肇基的意思,说道:“你的意思是,陆地进军?”“中原已经沦陷,河南遍地贼寇,闯贼在山东招降纳叛........。”卢九德连忙说道。李肇基拿起一支笔,在舆图上画了两条线,说道:“在广东各部,从广州集结出发,向北进入江西,沿赣江坐船下江南,从扬州进入运河,北上淮安。已经抵达淡水和滞留潮州的六营人马与我东方旅主力,坐船在温州登岸,北上淮安与主力汇合。全军只保留个人装备,包括铠甲、火炮、辎重、弹药等物,全部从香港装船北运。这样行军,三月中旬到四月之前,全军可以抵达淮安。然后向东靠向云台山,在那里上船北援。这样海上航程就减少了三分之二有奇。也避开了台风多发的东南海域。而黄海和渤海在三月正是季风交接的时间,若是南风来的早,可顺风直援。若还是南风未至,黄海和渤海一般盛行偏北风,而从云台山出发,航向是先驶向东北,再航向西北进入渤海,虽是逆风,却也可以戗风航行。如此四月十五日前,可达天津卫。”沈犹龙和卢九德等人听李肇基信誓旦旦的说,连连点头,毕竟二人在这方面的知识并没有李肇基那么丰富,又援北心切,自然倾向于李肇基所说的是实话。但其实李肇基也就是给出一个看似合理的方案罢了,他并不在乎粤军是否会如期抵达,他只要确定自己的那支劲旅可以抵达就好了。“李掌柜思虑周详,咱家觉得,可行。”卢九德说。沈犹龙微微点头,而李肇基对卢九德说:“卢公公,俗话说,出师有名,咱们北援,是何名义呢?再者,此次并非只有闯贼东进犯京,还有东虏寇掠边墙,粤军与我部新训之兵,又是南人客军,抵达之后,面对闯贼和鞑虏主力,又如何能敌?”若是李肇基一开始就说这些困难,卢九德或许会以为他故意找理由不北上的,可他已经决意北上,制定了计划,所言就只是忧虑了。卢九德想了想,才是问道:“以你所看,如何是好?”“用兵之道,合则两利,分则两害。我认为,两军北上,并不一定直趋京畿,可与辽镇合营,强强联合,便可进退自如。但主客军在一起,不免权责不清,因此,应该权柄在一才好。再加上师出有名,在下觉得,这两件大事,全在沈大人身上,若他可以总揽辽镇与援北军务,最为妥当。”李肇基说。卢九德微微点头,沈犹龙是两广总督,轻易不可离开,崇祯给卢九德的圣旨是让他监领粤军和琉球藩军北上,说白,就是让卢九德夺了北援军的兵权,但现在看来,是崇祯想简单了。卢九德发现,李肇基这个人,胆子非常大,他手下一个年轻人,在琉球就敢随意处决一个国王,他自己呢?若不能随他心意,破坏北援大计,他定有这个胆量。而现在的局势,把刚从江南出发的时候还要危重的多,没有沈犹龙在,李肇基脱离北援军,那就少三分之一的力量,如果他连船队都不提供,那么速抵京畿的目标也做不到了。“此事并不难。大军即刻出发,广东这一路,由咱家督率北上,温州那一路交由沈大人负责。而咱家现在就上表京城,由东方商社快船先赴京城,一边行军,一边等皇爷圣旨。不论勤王也好,援辽也罢,总归要给沈大人求个名分,待圣旨送达,沈大人便可依旨行事了。”卢九德倒也很有诚意,当即说道。李肇基点头:“如此,便全无疏漏了。”淡水。李肇基推开了书房的门,里面的碳炉里燃烧着火,银炭在火盆里发出淡淡的热量,把这间屋子烘托的温暖而明亮。书桌上摆着水果和大量的书籍、单据,顾锦娘黛眉微蹙,拿着羽笔的右手轻扶额头,左手则在噼里啪啦的打着键盘,而她的一只脚还勾着摇篮,为里面酣睡的孩子送去舒适的感觉。在过去的几个月里,李肇基一直在广东,而白墨则作为他的夫人出席了很多场合,相反,顾锦娘因为临产的缘故,不得不在淡水渡过了一个孤独的新年,但她拥有了一个健康的儿子,这让她的地位无可匹敌,哪怕白墨也成功怀孕,但嫡长子的荣耀还是被她拿下了。顾锦娘有处理不完的工作,她管着养济院,还有那些随时可能被送来的女人也会由他分配,甚至郑廷球的两个儿子来做人质,也是她临盆当天安排的。但自从有了孩子,顾锦娘就更有干劲了,她喜欢上了与孩子有关的工作,抚育阵亡者的子嗣,安置无人领养的孩童,还有收纳郑廷球、蔡锦、松下富明等人的质子。这些孩子都会伴随她的孩子长大,为她和她的孩子争夺更多的荣耀和权柄。李肇基知道这一切,但乐见这一切。成为父亲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,李肇基原以为没有什么,但当他把这个肉嘟嘟的小家伙抱在怀里的时候,就想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给他。孩子被李肇基抱起,发出了嘤嘤声,作为母亲的顾锦娘立刻反应过来,当她看到李肇基时,眼含热泪,手里的羽笔都扔下了,不顾一切的抱住了他。“我去做饭......。”哭了一会的顾锦娘说道。李肇基拉着摇篮跟在她的后面,顾锦娘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厨房,做饭是她一种习惯的休闲方式,比进行女工还要受她喜欢。“我听说了,你要去北方打仗。淡水城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要出战,似乎北上打仗,成为了商社最重要的事。”顾锦娘一边择菜,一边说道。李肇基切着葱姜,回应说:“是的,那就是最重要的事。金鳞岂是池中物,一遇风云即化龙。这次北上,就是我和商社鲤鱼跃龙门的机会。自从有了春官,我比以往更有干劲了,我原本是有些懈怠的,也有些惧怕的。不喜欢出远门,不喜欢在船上呆太久,不喜欢和太多人在一起,总是怕莫名其妙的死去,让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化为云烟,但现在不会了,我有了春官,我的一切就都是他的。”顾锦娘擦了擦眼泪,不想哭出声,她说:“我会替你照顾好这个家的。”李肇基放下刀,勾住了顾锦娘的脖子,吻了吻她的脸,但顾锦娘却拉住他,吻了上去。这一吻,如同火把点燃了火药,转眼间就引爆了这个房间。相对来说,白墨给李肇基的**更多,但**总会退却,当一切归于平淡的时候,李肇基发现自己更在意他拥抱的这个女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