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处的麦田是科尔沁人的营地,稀稀拉拉,覆盖了好大一块。这次入关多尔衮动员了满清所有的军事力量,就连外藩蒙古都要抽丁参与,虽然多尔衮要与大顺争夺天下,但在蒙古人眼里,这就是进边墙劫掠,几百年来,蒙古人一直做这样的事。因此,在麦田里,被抓来的奴隶和牲口被围在一起,而在天快亮的时候,营地的静谧被打破,上百骑兵冲杀了进来,用骨朵或者马刀把那些慌了神的科尔沁蒙古人砍在了当场。唐通没有参与战斗,他在外面骑马观察了一切,火光下,人影晃动,偶尔可以看到有寒光闪过,那是他麾下士兵在挥舞马刀,在马匹的加持上,马刀尤其锋利,每一次挥舞都有一颗脑袋飞起,亦或者半边身子被砍断。遭遇突袭的蒙古人漫无目的的逃亡着,因此也被追杀的毫不费力。“吹号,让兄弟们回来吧。”唐通说道。“似乎可以再砍些脑袋。”亲兵说道。唐通指着一圈栅栏,微笑说道:“里面的脑袋更多更容易砍!”那是用木头围起来的栅栏,蒙古人把抓来的汉人和牲口围在了一起,显然,唐通有了杀良冒功的打算。但就在这个时候,远处的各个营地里,火把在汇聚,逐渐形成了一条条的长龙,蒙古人已经集结,骑马支援而来。唐通无奈说道:“看起来功劳要换一换了,你们上,把栅栏拉开,解救百姓。”一半亲兵上去拖拽栅栏,而唐通则是让人准备撤退,他吹响了号角,远处追杀的骑兵折返回来,而唐通的亲兵则下马,从马上摘下一个个的布袋,用篝火点燃了上面的露出来的信香,放在了营地的各个角落。这里面装满了火药,是唐通从密云带来的,密云要放弃,带不走的东西自然要毁掉,现在这些东西成为了掩护撤退的好货。走出帐篷的鳌拜站在高处,亲眼看到蒙古人营地里发出了一声声的爆炸声,他立刻催促人去问,并且维持秩序,但却只弄明白了原委,秩序已经丧失了。“有敌军骑兵袭击了科尔沁人的营地,杀了人,放走了他们抢的牲口和奴隶。还把前去支援的骑兵炸翻在地,巴图鲁郡王至少损失了两百好手,郡王气不过,已经追杀而去了。”鳌拜怒道:“这个家伙,竟然敢擅自行动。”理论上,鳌拜才是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,巴图鲁郡王满珠习礼是强行加入进来的,作为科尔沁的郡王,太后的兄长,他可以不听鳌拜的命令,但是鳌拜不能不管他的生死。“留下一百人看住这磨刀峪,我们立刻追上去。”鳌拜说道。唐通带人后撤,一路撤退,一路布置时间引信炸弹,远处不断响起爆炸声和人马的嘶吼,而等到他撤退到河边的时候,顺军各部已经展开了阵型。苏亚雷斯的火炮顺利布置在高地之上,获得了良好的射击视野,张鼐把步兵分为了四个小阵,在前沿摆开,少量骑兵在高地下面作为预备队,主力则是藏匿在松林的后面,而辎重则在马蹄湾里。辎重队正在伐木树立栅栏,而前沿只是摆了随军携带的挨牌。“义侯,我的人砍了上百个脑袋回来,敌人主力就在后面,一会便到了,不下一千骑兵,后面肯定还有,我看到了他们的营地分开。另外,确定后面这支骑兵是西虏,不是东虏。”唐通说道。“蒙古人?”张鼐疑惑,一直以来,他都以为破口入关的事东虏,他问:“是哪一部的,察哈尔人吗?”蓟镇边墙之外,便是察哈尔人的牧地,所以最有可能是察哈尔人。“卑职不知道,义侯,但是卑职顺手抓了两个俘虏来,需要些时间审问,请您派人去问。”唐通说。张鼐摇头:“我一时找不到会说蒙古话的,审问的事,仰赖唐将军了。你的骑兵在靠马蹄湾的草甸子上休整,作为我们的预备队,先去休息吧,我让人给你准备了热水、干粮,马匹也有精细料。”“哈哈,多谢义侯。”唐通连忙称是。不多时,唐通折返回来,对张鼐说道:“义侯,审问明白了,最先入边墙的是科尔沁部的蒙古人,有一千多骑兵,后来又来了几百骑,是一位巴图鲁郡王率领。但在昨天的时候,东虏一部到了磨刀峪,不知道有多少,但很多。抓的两个人地位不高,知晓的不详细,请义侯恕罪。”张鼐呵呵一笑:“已经很好了,磨刀峪如何,问了吗?”“问了,磨刀峪还没丢,刚才还在打,但是东虏在打。”唐通说。张鼐微微点头:“西虏惹了麻烦,让东虏擦屁股,而西虏这边主帅只是一个郡王,看来,东虏这边来的人地位不高,或许这并非主力。”“可这么算起来,破口敌军也不下两千人,或许更多,这么些人,来干什么呢?”唐通问,他眼睛一亮:“或许是绕墙子岭,夺古北口的。”张鼐呵呵一笑:“反正古北口我们已经放了侦骑,不用在意,不管敌人主力还是偏师,先打了再说。”唐通重重点头,看向张鼐的眼神有些变化,张鼐拍拍他的肩膀:“去歇着吧,唐将军,待会冲突起来,还不知道要到何时。”唐通告了声,回大队那里休息,而回去的路上,他一直在听身后的亲兵嘟嘟囔囔个没完,问道:“你们说个什么,聒噪不停?”一个亲兵说道:“将主爷,这闯贼.......。”这话还没说完,唐通就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:“贼你奶奶贼,他是贼,咱们也是贼了。现在是大顺了,咱们是顺军,也是王师,再改口不过来,老子把你舌头割下来。”亲兵连连告罪,另外一人说道:“将主爷,这义侯当真胆子大,听说有东虏来了,还敢打呀。”“是啊,我就说,这新朝军队是不知道东虏的厉害,非要野地对垒,这不是找死嘛。”挨打的亲兵也跟着附和。“他们不会以为,他们打败了明军,就能和东虏接阵了吧。”唐通心里也是惦记这件事,他不知道大顺对阵东虏,敢野地决战,是因为无知,还是确实有这个能耐,但他更倾向于后者。虽说没和顺军正面打过,但投降归顺之后,唐通几乎参与了所有的行动,对于他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将领来说,看一支军队的战斗力,未必要打过,或者亲眼见过才知道,仅仅看这支军队的饷银是否如实发放,军纪是否严整,行军列阵是否有章法,就可以看出来。去了一趟山海关,来回几百里,唐通都看到了,至少大顺军队的比之明军要强不少。而且顺军军纪也不错,仅仅从张鼐前来支援密云,连磨刀峪的一些杂兵都不肯轻易放弃,就能说明这一点。只不过,唐通仍然担忧一件事,那就是如今阵前所列的步兵,可都是他的部下,那可不是顺军啊,面对东虏,有胆子硬拼吗?“快点,再快点,本王要抓住那些该死的狗,该死的老鼠,我要把他们捆绑在树上,让野狼啃死他们,让乌鸦抓破他们的眼睛......。”马匹上,满珠习礼骂咧咧不断,嘴里不断催促着。这一次,满清入关,虽然一开始对外藩就下了征召令,但也不过是五丁抽一,只不过,作为科尔沁的郡王,在为大清出战上,他要表现的更为积极一些,他也知道,入关抢掠,财富多多,因此在其他外藩还在聚集的时候,他就已经带了骑兵前来,并且要求第一批进边墙。他就想着趁着双方都没反应过来,趁着竞争对手少,好好的在边墙内劫掠一番,但却遭遇了如此大的损失。磨刀峪没有投降,面对烽燧和高墙,连云梯都捆不明白的蒙古人是打不下来的,因此满珠习礼一直在劝降,却被后续进来的鳌拜挑破,鳌拜夸大磨刀峪守军的实力,把他骗了回去,但满珠习礼也算是饱掠而归,却也不曾想,在这个夜晚遭遇袭击,死伤惨重不说,抢掠数日的牲口和奴隶也被人放走了。士兵的死亡让他感觉在流血,而牲口和奴隶的逃走更让他感觉被割走了一块肉,此时的他的胸口积攒了无数的火焰,需要发泄出来。“主子,前面见着敌人了,是明军。”前队的将领回来,对满珠习礼说道。满珠习礼哈哈大笑:“原来是明军,你杀了多少个,抓住他们的将军了吗?”“奴才没有进攻,他们摆开了阵势,怕是有一千多人。”这个蒙古将领说道。满珠习礼一鞭子抽打在了他的脸上,骂道:“你怕什么,明军而已,只要咱们的骑兵一冲,弓箭手射死他们几个人,这群家伙就会一哄而散,接下来就是抓羊了,我给了你三百骑,你竟然连这个胆量都没有。”“可是他们看起来不太好惹。”将领低声嘟囔,但面对那鞭子,不敢再解释。满珠习礼打马追上,饶过一片树林,看到了张鼐列出的阵势,四个步阵像是箭矢一样笔直,与普通明军叫花子一样的军队不同,这些明军看起来甲械精良,他们的铠甲在初升的太阳下反射着光芒,而长矛更是如树林一样。“这是明军?看起来不像啊!”满珠习礼喃喃说道,他经常随妹夫皇太极出征,见过明军不少,可从未见过这样的明军。这个时候,满珠习礼看到了远处的高地上,还有一些人分布,上面竖着一面大旗,上面写着一个大字——顺。满珠习礼立刻骂道:“你个狗眼,这哪里是明军,这是顺军。”“啥是顺军?”“顺军就是以前的流贼,流贼就是........。”满珠习礼发现,自己对流贼了解的也不多,想要解释,却怎么也解释不明白。甚至连大顺的皇帝的全名,他都叫不上来,因为的心全扑在抢劫这件事上。“主子,管他流贼还是顺军,奴才带人冲破这阵列。”另外一个将领说道。满珠习礼眼睛咕噜咕噜的转悠了一下,他想起了一句谚语,陌生的东西最可怕。“算了,停下等一等鳌拜那个家伙,就算是试,让他去试,嘿嘿,咱们跟着捡现成的就行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