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肇基只是给陈平传达了一个充满善意的命令,之后才是更为详细的布置。对于接下来的战局发展,李肇基也没有很大的把握,他麾下军队绝大部分是步兵,而满洲八旗全都是骑兵,对付起来并不容易,他有充足的把握让自己不会失败,但至于战况如何,他自己也无法给出肯定的预见。因此他做出了由自己在盖州对付清军的打算,而委任自己的兄弟陈六子作为辽南军政总管,负责其余的一切事务。按照李肇基的计划,陈六子只需要给自己留下足够的弹药和补给,而尽可能把一切的收获送去辽南,因为此时并非北风季节,因此只有粮食这类沉重、腌肉(在本地制作)等沉重的东西才会被船运南下,而归附东方商社的人口、军用之外的牲口、以及缴获的马车之类的东西,则会从陆地南下,反正这一路上已经完全被打通了。在辽南,陈平可以继续沿着辽东半岛东海岸线继续扫掠,扩大战果,进入满洲正蓝旗的屯驻地,而需要参与北面的战斗。从佐渡岛赶来支援的何良焘则把抵达辽南的人力物力利用起来,在辽南建设一座棱堡和与之配合的防御阵地,毕竟清军主力随时可能从关内退回来,李肇基需要支撑到北风季的到来,才能把军队、人口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。海城,智顺王府。济尔哈朗与阿巴泰等诸将坐在智顺王府的大堂里,来来往往都是尚可喜家的奴仆,送上茶水。“都滚下去吧,没有主子们的命令,谁也不要靠近。”阿巴泰不耐烦的说道。三顺王投降满清之后,尚可喜部被安顿在海城,孔有德和耿仲明则是被安置在辽阳,虽然在两年前,清廷设立八旗汉军,尚可喜所部被编入了汉军正蓝旗,但实际上仍然自成一体,只是名义上随了旗,出战自己自成一军,平日里也是居于藩地。因此当济尔哈朗等盛京来的满洲贵人到了海城,才发现,经过了几年经营,尚可喜的宅院富丽堂皇,比之他们这些满洲王爷的还要好。因此一到地方,自然而然的征用了。只不过,不论是济尔哈朗还是阿巴泰都是实干家,并不只是享受这些,主要的心思都用在了对付登陆的明军上。“娘的,感情和人家打了一个月,才知道,这伙子尼堪,既不是明军也不是流贼,是个什么商社的军队,他奶奶滴,要不是吴三桂那厮来信,咱们还蒙在鼓里。勒克德浑那个蠢蛋,忒也笨了,硬生生把前锋都送光了,等找到他,我非得剥了他的皮。”阿巴泰是个暴躁的人,骂咧咧个不断。在他身边,一个青年说道:“阿玛,今天刚得到消息,勒克德浑怕是死了。”这青年就是阿巴泰的儿子中很是出挑的博洛,在爱新觉罗第三代里,同样是个中翘楚,此次随征,自然想要抓住机会,因此已经在协助主帅处理一些事务了。济尔哈朗点头:“阿巴泰,敌人送来了勒克德浑的扳指和铠甲,恐吓我们,说只要敢与他们为敌,就是个死。”阿巴泰皱眉:“郑亲王,你说会不会敌人的奸计,勒克德浑没死,不然怎么只送来扳指和铠甲呢?”济尔哈朗一招手,就是有人展开了勒克德浑的铠甲,那白甲之上,被打出了三个拳头大小的洞,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。“这应该是被火炮近距离用霰弹射中的,怕是脑袋碎了,身子也成了碎肉。”济尔哈朗摆摆手,受不了铠甲上散发出了腐臭气味,让人带了下去。“算那小子好运,他死了,也就不用追究他的家里人,或许他宗室的身份都能被恢复。”阿巴泰淡淡说道。“阿巴泰,不要在一个死人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,我们要讨论如何对付敌人。”济尔哈朗说道。因为勒克德浑的死,盛京对东方旅越发的重视,因此连索尼也被差遣了来,而索尼一向聪明,济尔哈朗很放心的把一些工作交由他做。索尼打开地图在桌子上,说道:“诸位王爷亲贵请看,盖州已经被尼堪们搬空了,派出去的斥候来报说,就在昨天早上,那里被点燃了一把火,烧了精光。”“奶奶的,这是要跑呀。”阿巴泰立刻警惕起来。索尼摇头:“应该是,但也没有这么简单。东方社有舟楫之利,因此抢掠所得粮食等都运到了河口的连云岛上,但人口、牲畜和车辆则是由陆地南下。尼堪们烧了盖州城后,就退到了清河以南的,在那里,尼堪老早就扎了一个营盘。”阿巴泰眼睛盯着连云岛:“这里呢,他们在这里还有船吗?”“有,至少还有七艘船,都是大船,而岛上人来人往,很忙碌。”索尼说道。阿巴泰说:“连云岛我去过,就在海口,落潮的时候,几乎和陆地联在一起,会游泳的人,直接可以游过去。咱们打造些木排,弄些船只,趁着敌人还没有跑光,先打过去。他们大营在清河南,肯定支援不及,怎么样?”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一场讨论之中,有人觉得阿巴泰这个办法不错,也有人觉得是以己之短,击敌之长。济尔哈朗轻咳一声,打断了讨论,说道:“阿巴泰,那或许是一个陷阱,如果这个岛屿上还有很多尚未撤走的财货粮食,那么敌人大队应该在清河北岸,与连云岛形成掎角之势,而不是退到河南岸。如果我们派兵去打,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,那里有一支伏兵,把我们派去的士兵赶下海。”“索尼,你应该派几个人上岛看看。”阿巴泰被济尔哈朗否决,心里不快,对索尼说道。济尔哈朗摇头:“没有意义,你看到的只能是敌人漏洞百出的防守。如果我是尼堪,会把军队埋伏在岸边的几艘船上。”阿巴泰一时语塞,他打仗的本事在满清是数一数二的,满清入关最成功的一次劫掠就是由他负责的。但嘴皮子上的功夫,他是不如济尔哈朗的,毕竟人家是政坛常青树。博洛轻咳一声,说道:“郑亲王说的很对,所以我们应该派人上岛侦查,如果那真的是一个陷阱,我们会看到很多破绽,如果不是陷阱,也可调查清楚敌军兵力,或真有可能一举破之。”济尔哈朗听了这话,面带欣喜的看向博洛,虽然博洛是在为他的父亲找回面子,但济尔哈朗很欣慰大清朝的年轻一辈里有博洛这样聪明的人。“索尼,你听到了吗,就按照博洛说的去布置。”济尔哈朗对索尼说道。索尼立刻说:“是,这是奴才的失职。”济尔哈朗点点头,并未追究什么,而是说道:“博罗铺的尼堪退了,只留下一地的尸首,从这里到博罗铺的道路和水源遭遇了破坏,幸好我们是骑兵,而最近半个月都没有下雨,影响并不大。来自赫图阿拉等地的援军不要等了,我们立刻南下。”“好,勒克德浑那个蠢货丢了咱们大清的人,现在是时候给尼堪一个教训了。管他是明军还是流贼,亦或者什么狗屁商社,尼堪就是尼堪,就是当奴才的料,想欺负到主子头上来,姥姥!”阿巴泰咧嘴大笑。济尔哈朗说:“博洛,你带两千骑兵南下,作为全军先锋。”当清军大举南下的时候,李肇基在清河南大营里也见到了自己一个久违的朋友,来自英国东印,度公司的亚伦。这个家伙从在去年从佐渡岛返回印,度后,现在终于折返回来了,与离开的时候,亚伦只带走了一艘李肇基赠予的单桅纵帆船不同,回来的亚伦带来了三艘船,载运着从印,度采购的各式物资。他只离开了大半年的时间,却没有想到李肇基的东方商社发展的如此快,他原本计划是,把印,度买来的货物全部换成淡水仓库的生丝和瓷器,但抵达之后却发现,东方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,他想要把一切都换成金币和高价值的货物。虽然他说服了东印,度公司支持这次远航贸易,但却没有得到相应的采购金,他的手下只有价值三万多两白银的各式欧洲货币,却是属于印,度地区的各式代理商,东印,度公司支持了他,却没有完全支持,是不肯给他几十万两去做买卖的。而带来的印,度货物也缺乏竞争力,毕竟大明朝物产丰富,对印,度的棉布之类的东西并没有需求,而那些货物在东印,度群岛,也就是东南亚更有销路,但亚伦不敢在那里贸易。他带来的货物里,不少对东方商社意义重大,比如各式的燧发机、纯度很高的印,度硝石,都是现在处于战争状态的东方商社急需的军需物资。但即便如此,他也难以获得充足的资本采购想要的商品,而在与刘明德商议之后,亚伦发现,自己最大的价值不是那些货物,而是三艘船,于是他接受东方商社的雇佣,亲自押送一批淡水产的弹药抵达了辽东,并且把三艘武装商船和所有能组织起来的人手充当李肇基的雇佣兵。“我亲爱的朋友,你来的实在太及时了,送来了很多我需要的货物。”李肇基热烈欢迎了亚伦。亚伦则是说道:“我听说您与鞑靼人在战斗,就立刻赶来,您是我们最真挚的伙伴。”正当李肇基在大营里款待亚伦的时候,骑兵营长官周明武赶来了,他依旧吊着手臂,这几日一直在疗伤,但今天的他容光焕发,仿佛要娶媳妇一样。“明武,你有什么事吗?”李肇基看周明武在自己身边跟了很久,抿嘴不说话,笑着问道。周明武说:“我听说,亚伦先生送来了很多的燧发手枪,有好几百把。”“是的,我在印,度的时候,在果阿订购了一批燧发枪,一共三百五十把,还有六百套燧发机,但燧发枪只有三十把,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,其余的全都是步枪。”亚伦显然很骄傲自己的商业渠道。周明武笑嘻嘻的说道:“司令长官,您应该把那些燧发枪配备给我的骑兵营,足够每个人一把。”“不,我拒绝,不需要讨论。”李肇基立刻拒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