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把济尔哈朗等人逼着和多尔衮撕破脸,就意味着此次入关彻底的失败,而现在,清军刚刚取得优势,正在把优势转化为胜势的时候,多尔衮如何愿意呢?“鳌拜,你呢,你怎么看?”多尔衮见阿济格不再闹了,看向了鳌拜。鳌拜得到这个消息也是震撼无比的,进入府衙,他也发现有些不对,因为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,没有参与军议,这个人就是肃亲王豪格,但转念一想,这也好,因为豪格不仅做事鲁莽,野心很大,而且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地位,现如今这个态势下,最愿意制造乱子的,就是他了。鳌拜来之前已经和两黄旗的人仔细商议了,于是就按照事前准备的话应对:“睿亲王,奴才以为,咱们空国而出,已有优势,若此时撤军,对上对下都无法交代。当然,辽东是咱们根本,祖宗之地,也不能任凭那些贼寇胡来,但奴才等对贼寇并不了解,只听闻不过大几千人,这点敌人,也未必要全军撤回,至于如何应对,还是了解一些贼寇之后,再做区处。”鳌拜这话说的不咸不淡,除了不想撤军外,没有其他念头,两黄旗不想撤退是因为只要一撤军,济尔哈朗肯定是保不住,虽然这个郑亲王皇太极死后,少对多尔衮兄弟牵制,但毕竟也是唯一与其分庭抗礼的人,若是没了,多尔衮一家独大,那就什么都没了。说出这话,鳌拜欠了欠身子,准备迎接多尔衮兄弟的斥责,但出乎他的预料,多尔衮率先发言,定下了调子:“两黄旗和本王是一个心思,入关之后死了那么多人才打出现在的局面,轻易退兵,怎么也交代不过去。退兵是不可能退兵的,诸位,本王把话放在这里,谁因辽南之败提议退兵,本王不会轻饶。”苏克萨哈连忙说:“睿亲王,那是不是让奴才带一批人回去,把那群贼寇剿了。”苏克萨哈着急的原因很简单,他属于两白旗,而东方旅与新训军登陆后,扫掠的主要区域就是满洲两白旗和镶蓝旗的地盘。多铎眯眼说道:“你?你准备带多少人,带去的人多了,相当于咱们前期白打了,若带去的人少了,你怎么是对手。”多铎环视一周,说道:“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济尔哈朗和阿巴泰不会打仗吧。”众人都是不敢接这话,这二人打仗的本事,在整个大清都能排列前五,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自己稳压那二位一头。多尔衮说:“刚才鳌拜说,对扰袭辽南的海寇不了解,多铎,你给他们说上一说。”多铎站起身,说道:“那扰袭的海寇来自明国南方两广,有粤军和藩军各一部,粤军主力迫近锦州,却并未发生战斗,辽南与济尔哈朗作战的,便是那藩军,据称是海外琉球国的军队,实际只是挂羊皮卖狗肉罢了。藩军里并没有什么琉球人,那支军队旗号东方旅,有骑兵五百,步兵四千,以铳炮为主要武器,鳌拜,尔等可还记得磨刀峪一战和杨各庄之战中,流贼之中那种轻便的红衣炮么?便是来自这东方旅,炮手及火炮,都是东方旅所赠。东方旅并非大明经制之师,也不是来自琉球,而是南洋一华人商贾所建,其名为李肇基,自称祖上山东人士,因我大清曾用兵山东,因此逃亡海外,创办一商社,名为东方商社,因在海外与土蛮、洋夷相争,因此是仗剑经商,麾下有水师炮舰,亦有精兵锐卒。此次北上,是其与蓟辽总督沈犹龙交好,沈犹龙勤王之前,是两广总督,二人有些交情,利益勾连,因此才北上相助。抵达北地之后,与吴三桂、顺贼都有来往,协助吴三桂防守山海关,吓退顺贼的是他,送轻炮给顺贼,出兵辽东牵扯我部兵力是他,据说此次出兵辽东,李自成许其军资百万。”多铎话说完,在场众人全都满脸骇然,谁也想不到,击败济尔哈朗和阿巴泰,重创满洲八旗的人,竟然只是区区一个商贾,名不见经传之人。而人人都觉得多铎提供的讯息过于玄幻,大家相互看看,多半是不信的。孔有德轻咳一声,问道:“豫亲王,不是微臣多嘴,实在是您说的过于玄幻离奇。他李肇基何方神圣,区区商贾,周旋于三国之间,把各方豪杰玩弄于股掌之中,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夸大了。您这些消息,是从何处得来的?”多铎冷冷一笑:“原该有你这么一问。”孔有德捕捉到了多铎脸上的冷笑和多尔衮脸上的不悦,他心里登时冷了半截,怎么听着这件事和自己有关系,可自己明明与东方社从未有来往呀。多铎拍了几下手,就有两个白甲兵拉来一人,这人被拖拽而来,在地上留下了血道子,随着被扔在地上,脸朝上,孔有德立刻看出来了,这是汉军镶蓝旗的甲喇章京班志富,虽说是汉军旗的章京,但却是尚可喜的心腹奴才,孔有德认识他是因为三王一公之间来往,班志富是属于可以接触机密的那一拨人。“班志富,把你招了的事,再说一遍。”多铎淡淡说道。班志富被折磨了有些时日,听到多铎的声音,立刻跳起来,跪在地上求饶,随即被多铎一脚踹翻,让他重复招供词,班志富是连头都不敢抬,就把知道的一切都说了。藩下军队近万人,抽了七千人入关随军,剩余的两千多携带重炮守卫锦州,震慑辽镇,班志富就在锦州,尚可喜麾下行走。而班志富虽说是个甲喇章京,往日经办的却是尚藩的买卖。满洲八旗虽然在满清地位高人一等,但是家都在盛京,不许随便出入,反倒是尚藩,被皇太极封在了海城,靠近大海,方便走私买卖,往年与大明、朝,鲜都有来往,三王一公也都有参与,所以孔有德对他很熟悉。汉藩虽然随了汉军旗,但藩地没变,做走私买卖最为便利。自从粤军和东方旅抵达觉华岛后,来自江南和东南的船只不断到来,尤其是沈廷扬的船,为朝廷出力不要钱,只是要求船上部分空间可以载运私人货物,但抵达觉华岛后,除了辽镇,周围多已经沦陷,这些商人因此去山东做买卖,随着大顺接管山东,买卖空间又一次缩小,因此有些人做了满清的买卖,身处锦州的班志富手眼通天,自然就成了经办人。根据班志富所说,其一开始是接触到一些辽镇和江南的商人,顺着这条线搭上了东方商社的一个高层,只知道其姓刘,只要把他要的那份子钱上供了去,往来觉华岛和锦州的走私船就碰不上东方商社海军的战舰。后来东方商社在辽南登陆,满清上下对新出现的这方势力不了解,急于打听到,班志富就从刘姓管事那里买消息,起先也就是粤军和藩军北上,李肇基和沈犹龙之间的关系这些大陆货色的消息,一直到清河一战后,才买来了辽南敌军的规模等一些机密消息。而班志富凭借此前积攒的关系,还承担了一个重要职责,那就是代表汉藩与东方商社私下媾和。清河一战,清军惨败,满清在境内的机动兵力折损一半,而从盖州北上,就是尚藩的藩地海城,此前海城周边的几十个庄屯就有一半被扫掠或者受到袭扰,而阿巴泰虽然海城小挫赵大河追击的主力,但随着杨彦迪率领东方旅主力抵达,阿巴泰担心被困,放弃海城,主力不知踪迹。而从海城再往北,就是辽阳了,三王之中的孔藩和耿藩的藩地就在辽阳。耿仲明听闻之后,立刻前往锦州与尚可喜商议,觉得若是东方旅继续进军,则家业不保,因此二人商议之后,决定与李肇基私下接触,城外的庄屯也就罢了,关键是海城与辽阳两座大城,那是各藩精华所在,各藩军官家业都在城中。尚可喜与耿仲明商议联合孔有德一起,出钱作为赎城费,把钱交给东方旅,东方旅不攻两城。班志富先是前往海城,与杨彦迪进行了接触,李肇基得知消息后,非常满意,对送上门来的钱他是来者不拒,反正他也没有想北上的意思,对他来说,该打的仗都打了,该出的力也出了,只要清军不在正面战场击败顺军,那接下来就不用打了,趁机捞钱才是真。于是李肇基派人告诉班志富,赎城费可以有,但必须够多,李肇基开口就要五十万两。这下尚可喜和耿仲明都不敢怠慢,立刻派班志富前往关内,询问孔有德的消息,而这二人的意思很明确,孔有德必然是愿意的,但这笔款子实在太多,为了分摊成本,必须拉更多的人下场,比如续顺公一脉也在辽阳一带,而海城、辽阳还有满洲、蒙古等八旗官员贵人,总不能汉藩出钱保大家吧,因此大家都要出钱。可是班志富没有想到,他在联络蒙古正蓝旗的一位固山时,那人却直接密告了多铎,因此他被抓去,一阵拷打,全部招了。孔有德顿时觉得冤枉,此前他一直率军在通州与大顺对峙,根本就没见到过班志富,可这要是论罪起来,他绝对逃不脱。“睿亲王,微臣......微臣可什么都不知道呀。”孔有德大喊冤枉,直接跪在了地上。多尔衮眯眼看了看他,说道:“若你知道,还容你在这里说话不成?”孔有德听了这毫不客气的话,心里却是稍安,多尔衮这么说,自然就是不准备论死罪了,但由此也会敲打自己一番,是降爵、罚俸还是让汉藩那原本已经受到重创的军队再出死力?遏必隆却似乎明白了什么,在鳌拜耳边嘀咕了一句,鳌拜微微点头。难怪今天没有豪格,难怪多尔衮要当着两黄旗的面把班志富提出来,似乎汉藩私下媾和的事,对处理辽南之乱算是一个机会。李肇基不就是个有奶便是娘的商贾吗?流贼能给他钱打辽东,大清也能给他钱让他退出辽东,若是让这个颇有本事的家伙为大清效力,岂不是更好?“鳌拜,你点头是个什么意思?”多铎带着笑,问道。鳌拜说:“奴才愚见,此事或可为解困良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