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肇基说:“我当然不会让你们只带这么点人去做如此危险的工作。公司会提前预支一部分支持,你们很幸运,遇到了李为经先生这样专业的商人。”李为经递给二人一份清单,这包括了一支正在准备南下的船队,船队的组成很复杂,有华商的船也有东方商社的船,可以为其提供运输服务,足够运输超过八百人,而缴获自海盗的船也可以抽调一部分,运输量可以增加很多。此外,李为经从东方商社的兵工厂里订购了四百杆火绳枪和大量弹药,而李肇基友情价格出售的武器则更多,主要是在北征期间缴获的清军物资,包括四百套锁甲或铁甲,长矛、腰刀这类冷兵器,另有两百杆鸟铳。除此之外,李肇基还为这支远征古晋的军队配备了四门火炮,全部是从济州岛得到的辽镇火炮,铸造于崇祯六年,是前明朝巡抚熊文灿督造的小型红夷炮,在清朝称之为严威炮。这种火炮有着漂亮的纺锤体,无论是铸炮技艺还是形制用料都是合格的。其火炮总重二百多公斤,可以算作三磅炮,有效射程超过了三百米。这是明朝铸造的火炮的里,少数可以用来改装成野战炮的火炮。而如果施琅还嫌火力不足,缴获的佛朗机有的是。可以说,李为经从东方商社采买加上李肇基捐赠的武器,能够轻易武装起一千二百人的军队。古晋地区的马来军队只有两三千人,缺乏火器,都是一些冷兵器部队,唯一需要注意的是,这些宗教疯子的战斗意志强横,在宗教人士的忽悠和兴奋药物的加持下,可能会发动悍不畏死的冲锋。顾荣当了这么些年的海盗,也没见过这样富足的军械,他顿时信心满满,但并未直接表达态度,而是看向施琅,毕竟施琅对目的地的了解比自己深入。施琅说道:“如果只是击溃当地的贵人和他们的军队,占领古晋城,已经足够了,但我需要一些时间招募人手和训练士兵。六个月,怎么样,我们可以在淡水聚集。”李为经立刻摇头:“不,没有那么多的时间,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,而且地点也不能在淡水,而是在北大年。我们的股东林同文先生会给你安排训练场和物资。你应该没有去过淡水吧,那里很繁华,人手永远不够,你把海盗和郑家那些人招募去,这些家伙一定会扔掉鸟铳,跑去工厂里打工的。而北风集结马上要结束了,十五天内,你必须南下。”顾荣问:“我们北大年国训练军队,那里的国王难道不会对我们下手吗?”李为经直接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,但却没有解释。南洋充斥着大大小小的苏丹国,这些国家普遍文明程度比较低,因此很倚重华人和印,度商人,而华人在北大年很有影响力,那里被称之为大泥,是中国商品的集散地。林同文不仅是北大年苏丹的座上宾,同时是北大年的港主。港主近乎于一种地方藩王,他们会从一条河流入海口到另外一条河流入海口圈定土地,然后打造自己的国度,只要给国王或者苏丹缴纳足够的赋税就可以了。所以,那位股东有足够的土地和资源用来安置这支军队进行训练。“那我需要马上去福建。”施琅说道。“可以,我会可以两艘缴获的海盗船和一些开船的人手,我们可以十五天后去香港集结。”李为经说道,显然,在婆罗洲公司,他才是最高话事人,顾荣和施琅之负责领兵作战。在南洋,尤其是北大年这样的地方,随时可以招募到雇佣兵,那里流散了很多的葡萄牙人及其后裔,还有日本切支丹,都是不错的士兵。但很显然,施琅和顾荣都想用自己熟悉的人,顾荣还算简单,只需要李肇基释放海盗他就重新拥有一支队伍,而施琅却需要前往福建,招募流散的郑家力量。施琅和顾荣立刻起身,李肇基则是让赵长水先安排他们去洗漱,而李肇基则带人先去了餐厅。“你们觉得,这两个人能成功吗?”李肇基问。林六说:“施琅是个年轻有为的人,我信任他的能力,顾荣也足够狡猾。他们唯一的缺点就是对古晋不够了解。”“但我们不能不考虑失败的情况,如果失败,该如何?”李肇基问。“蜈蜞屿有一支海盗,首领与我有些交情,他们有一千多人......。”李为经说道。但林六立刻打断了他:“不,我们不应该过早的和那群人打交道。荷兰人会警觉起来的,不要忘了,我们的计划就是在荷兰人注意到之前,在古晋站稳脚跟,和那群海盗打交道,会坏了方略。”蜈蜞屿就是纳土纳群岛,那里盘踞着一群华人海盗,他们以打劫为生,而且不限目标,荷兰人、郑氏海商集团也是他们的目标。李肇基说道:“我们不能用海盗,我喜欢商人,不喜欢海盗。任何海盗都是秩序的破坏者,他们不在我们讨论范围内。”李为经和林六都是点头,心里却想,你李肇基才是这片海域最大的海盗。就在这个时候,施琅和顾荣回来了,与李为经等人有些缺乏信心不同,李肇基认为他们成功率很高。但为了给合作伙伴们信心,李肇基说:“施琅,顾荣,你们只有一次机会,在七月之前解决主要麻烦。这样今年的冬季,古晋就会有第一批移民。但如果你们七月之前没有成功,我会派人去接替你们,我会出动我的军队前去。”施琅二人点头,而李为经二人脸色有些难看,他们希望李肇基参与,但又不希望其参与过深了。李肇基接过自己的餐盘,说道:“李先生,说说我们的目标,多说一些好消息,让新加入的两位朋友多一些信心。”李为经是商人,曾经去过古晋,这一次为了确定其价值,在上个月还专门前去一趟调查。古晋所在的沙捞越地区理论上是文莱苏丹国的地盘,但也仅仅是理论上,当地的天方教领主和宗教人士并不把文莱放在眼里。上个世纪的文莱很强大,是南洋一霸,但在西班牙人讨伐过之后,文莱衰弱了,对沙捞越一带失去了直接统治。古晋的土地比较贫瘠,加上当地的土著农业技术落后,因此大米依赖于从爪哇一带进口,但那确实是一片富饶的土地。选择古晋的基础条件是因为那里曾经是南洋的钢铁产业中心,当然,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,现在已经几乎没有钢铁产业,毕竟南洋缺乏有效的探矿和挖矿技术,冶铁业只能在露天矿脉发展起来。但因为曾经的冶铁业,这里诞生了很多平原,这是当年为了冶铁大量砍伐森林造成的。而在十七世纪,热带雨林地区而没有雨林的土地,是一笔不小的财富,那意味着较为舒适的环境,较低的开发成本和种植业的发展基础。虽然土壤条件比较差,但古晋的气候不错,在其适合种植的作物里,有两种经济作物是值得发展的,一种是胡椒,一种是油棕。前者是欧洲和西亚地区需求量最大的香料,虽然廉价,但是市场广泛。后者则是含油量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油料作物。肉在任何地区都是罕见的,而重体力劳动者不能缺乏油水,油棕是最佳的替代物。当然,经济作物种植吸引不了足够的移民,也说服不了如此多的合作伙伴参与开拓,那是李肇基为婆罗洲公司规划的未来发展产业,古晋最有噱头,也是最能吸引人的便是金矿。距离古晋三十公里有一座巴乌金矿,那是南洋地区最大的金矿,虽然谈不上露天金矿,但埋藏很浅,开发成本并不高,而且还有水银矿的存在,意味着冶炼金银的成本进一步降低了。古晋现在就有淘金客,但很显然,大规模开发,还需要砸开这座金矿。巴乌金矿是说服所有伙伴的重要理由,几乎所有人都心动了,才有了各方出资的盛况。施琅和顾荣听到有金矿后,立刻眼睛放光,可谓财帛动人心。但很显然,这两位对殖民的看法仅限于抢劫和金矿,而李为经则更为专业。“既然我们已经开始正式行动,那么也该确定一下婆罗洲的地位和贸易政策。”李为经小心翼翼的说道,因为这些只能从李肇基那里讨得。施琅第一时间问道:“对,我们打下了古晋和周边,土地属于谁,金矿属于谁。公司、股东,还是其他?”李肇基毫不客气的说道:“当然属于我和我的子孙后代,普天之下莫非王土。”“如果是王土,应该是大明皇帝的土地吧。”施琅冷冷说道。李肇基说:“今后谁当皇帝还说不定呢,还有没有大明也说不定。”李为经一把按住了施琅的手腕,不让他继续这种无意义的争执。他知道施琅是大明臣子,有些无法接受李肇基的言论和做法,但事实就是,婆罗洲公司哪怕打下来那块地盘,也要接受东方商社的庇护,不然无法生存。李肇基微笑说道:“婆罗洲公司由我授权建立,我会授权你们在婆罗洲及周边范围内进行开发,期限是三十年。你们可以组建武装力量,建立自己的统治机构。但不允许发行货币,在限定范围之外,没有独立的外交权。你们也没有宣战权,在宗教方面,你们要执行我制定的政策,而你们一切没有的权力,全都在我这里。”“也就是说,如果我在古晋拥有一座房子,只能住三十年,三十年后,你就可以把我扫地出门?”施琅问道。李为经听了这话,眼睛里闪过了一些愉悦,看向林六,林六也是轻松的模样。原本他们要和李肇基谈条件,不免得罪他,但现在有施琅冲锋陷阵了,倒是让二人少了麻烦。李肇基微微摇头:“不,我尊重并且保护你们的私有财产。哪怕三十年后,殖民地收归于我,你们的田宅土地都是属于你们。但仅限于我们的同族,其余人不在保护之列。我要的是主权,而不是你们打拼下来的财富。这么说吧,你不要想着自立为王,建立国家,那其余的一切都可以商量。”施琅点点头:“如果是这样的话,还有合作的必要。”说完这话,他也想不起其他的问题了。李为经则是问道:“那贸易的政策呢,大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