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好!”于禁心中惊骇,隐约间觉察到了敌军的目的。此时城守府和粮仓重地同时遇袭,城中守军在未接到自己军令的情况下,会作何选择……定然是汇聚往这两个地方支援。那么其余三门……于禁急忙一把扯过亲卫,几乎是嘶吼道:“快,快去通传各营,前往四门加强守备。”亲卫被于禁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,急忙跑下登城步道前去传令。于禁正打算亲率卫兵前往城守府平乱,但城外那小卒却又开口了。只听他笑道:“早闻于将军乃时之良将,最号毅重,以法御下,持军严整。今日一见,果然名不虚传。”于禁冷冷的看着那个小卒,这才反应过来,此人恐怕身份也不一般。于是喝问道:“汝是何人,如此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。城中甲士近万,就凭你们这三两蟊贼?”那小卒也是不恼,继续笑道:“将军于北军效力也有多年,统军以来从未出现差错,更是屡立战功。只是不知,为何北军五虎四帅的名头,你却一个也捞不着呢?”于禁冷哼一声:“挑拨离间?小人行径!”言罢,他不打算再理会这个“小卒”,转身朝着城下走去。那小卒继续朗声道:“陈风奖惩,有失偏颇;将军才华绝艳,何以明珠暗投。丞相早对将军仰慕不已,何不加入我军,封侯拜将,指日可待。”于禁心头一跳,但还是没有理会那小卒,快步走向登城步道。只听小卒继续道:“将军不必白费功夫了,我数万大军已经入城,你已是瓮中之鳖。”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,北门突然喊杀声大起,而火光蔓延处,赫然不是城外,而是城内。于禁额头上冷汗密布,他回身来到城头,用手拄着城垛,质问道:“汝究竟是何人!”小卒老神在在的看着城头上的于禁,却是不再作答。于禁面如死灰,他知道此人所言非虚,否则他也不会立于城外有恃无恐。……此时的北城门却犹如炼狱一般,大量黑衣人从内杀散守门将士,随后大开城门,大量埋伏在外的曹军鱼贯杀入,沿途纵火。而此时的北军还未反应过来,大量的部曲见城守府和粮草遇袭,都率军前来支援,导致整个北门防备严重空虚,此时黎阳可谓是大势已去。黄河之上,北军的水军主力就在靠近黎阳的渡口休整。黎阳的大火很快引起了他们的注意,陈鑫衣甲都未穿戴整齐,便匆匆来到船头。看着黎阳的大火,他脸色也是一片煞白。黎阳囤积着北军上下的粮草,一旦有失,后果不堪设想。此时一万水军在此,水军主帅文钦率军五千押运粮草沿水路前往青州,现在这里的最高统帅,就是陈鑫。陈鑫不带一丝犹豫,急忙吹响号角,紧急集合军队,几乎是倾巢而出杀奔黎阳而来。大军行至半途,突然一声梆子响,道路两侧杀出大量曹军。喊杀声漫山遍野,一时间根本看不出敌方有多少人呢。陈鑫逢乱不惊,急忙变阵,刀盾手上前迎接着两旁不断射来的箭雨,枪兵紧随其后抵御着敌军第一波冲击。在经过一开始的混乱之后,北军也开始还击,就着火把的微光,朝着两旁的丛林不断的倾泻着箭矢。但毕竟仓促应战,阵型还未展开便已经被曹军冲散多处。一时间,整个战场犹如馄饨一般。我中有你,你中有我。陈鑫战刀在手,左劈右砍间,竟在身前杀出一片真空。他看着身旁阵型凌乱的士卒,正欲重新结阵,刺斜里突然传来一声怒吼:“可是只身赴敌营,巧言退单经的陈鑫将军当面。”陈鑫闻声望去,只见一黑甲战将手持勾镰枪正看着自己。陈鑫喝问道:“汝又是何人。”那人在马背上拱手道:“某乃讨逆将军乐进是也,汝大势已去,何不下马跪降。以将军之才,定受丞相重用。”陈鑫啐了一口,怒道:“区区鼠辈,也敢自称将军,且吃我一刀。”乐进见陈鑫强硬,也不再劝,拍马舞枪直取陈鑫而来。“铛、铛、铛…”转眼两人相战数合,陈鑫是越打心境越乱,毕竟战局已经成一面倒的局势。敌军更众,且突袭再先。在加上陈鑫麾下皆是水军,步战中发挥不了最大威势。眼看着黎阳的大火越烧越旺,陈鑫也愈发不安起来。就在这时,黄河渡口突然火光大起,陈鑫大惊失色,难道曹军在一开始,就连水军的战船也算计上了?如果说黎阳陷落,北军将无粮可用,只能撤军。那水军的沦陷,将意味着南渡黄河的北军被断了退路啊。心神动摇之际,陈鑫手中的战刀也慢了一拍。乐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,勾镰枪改劈为刺,一枪刺入陈鑫肩窝。陈鑫强忍着疼痛,抓住缰绳才没使自己落下马来。而这时不知从何处伸来了一支长矛直接洞穿了他的大腿。陈鑫吃痛之下,一刀剁翻偷袭他的小兵,随后打马便走。乐进怎会放过这大好时机,勾镰枪连消带打,想要留住陈鑫。转眼间陈鑫又身中数枪,还好并未击中要害。终于,陈鑫的战马在一声嘹亮的嘶鸣声中一跃而起,跳出了战圈。乐进嘴角浮起一丝冷笑,将勾镰枪挂在马背之上,随后拿起弓箭。瞄准,发射,一气呵成。“咻”“呃…啊!”陈鑫背上再中一箭,终于控制不住身体,嘴角喷出一口鲜血后跌落马下。乐进哈哈大笑,正欲上前查看战果,却被北军将士拼死拦住。一番厮杀之后,天际也泛起了鱼肚白。水军残部带着重伤的陈鑫,狼狈退往延津一带。而黎阳此时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,仅剩下南城在于禁的指挥下殊死一搏。于禁此时早已没有了名将的风范,身上衣甲残破不堪,手中宝剑也已卷刃崩口。看着四面围定的曹军,于禁眼神已经毫无生气…昨夜在城外喊话的小卒,在一众曹军将士的拱卫下缓缓走出。他负手而立,对着于禁淡淡的道:“于将军,汝大势已去。作为将领,汝已尽忠,投降吧!”于禁愣愣看着手中陈风亲自赠予的宝剑,并未说话。那小卒继续道:“吾乃朝廷大军的军师祭酒,只要将军愿降,吾以项上人头担保,汝必受丞相重用。”顿了顿,他继续说道:“汝不为自己考虑,也要为身边这些为了汝浴血奋战的儿郎们考虑啊。”于禁缓缓闭上了眼眸,再度睁开之时,眼中的死志正在快速的消退……试问可以生,谁又愿意死呢。他长叹一声,留恋的看了眼手中残破的宝剑,虎口一松,宝剑坠地。“禁……愿降!”身旁北军士卒大惊失色,纷纷呐喊道:“将军,不能降啊!”更有甚者,操起战刀就扑向于禁。但是等待他们的,是一波精准的弓弩点杀。瞬间,于禁身旁被清空一片…于禁紧闭的双眼微微颤抖,对身旁的惨叫更是充耳不闻。直到所有的反抗终止,他孤零零的站在尸山血海之上,仿佛瞬间老了十岁。……大战终了,但黎阳的大火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。郭嘉早已退出城外,在南郊看着打扫着战场的曹军,看着陷于烈火中的古城。这一战,他用增灶减兵之计,在北军主力的眼皮底下,将大军调了出来。同时结合许昌的一万羽林精锐和校事府的所有力量,硬生生的开辟了一条早已布置好的奔袭路线。一路从句阳转道鄄城再绕行卫国,最后完成八百里奔袭黎阳。至于黎阳城中的暗道,更是在大战之初,他撤走黎阳百姓之时便已挖好。他早已断定,黎阳必定是北军的屯粮所在。此战之后,中原战局将迅速逆转,接下来要考量的,就是如何将北军留下,甚至……他眸中闪烁着精光,突然,他胸腔一痛,捂着嘴巴剧烈的咳嗽起来。这一动静也将身旁的李典吓坏了,他急忙扶住郭嘉的身子,一脸的忧色。郭嘉挥了挥手,示意无碍,过了良久,才缓缓直起身子。此时的郭嘉脸上一片青白,但神情却愈发坚毅起来。他缓缓的舒了一口气,将刚刚捂嘴的手背于身后,这才开口说道:“通知乐进将军,带不走的都烧了,大军立刻开拔。在北军还未反应过来之前,拿下咸池。”李典兴奋的拱手应诺,咸池,骠骑将军陈风所在。只要拿下他,这天下将牢记他李典之名。待李典兴冲冲的退去,郭嘉才缓缓松开背于身后的手,掌心之上,赫然是粘稠的黑红血迹。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