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亨嘉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高平莫氏的孟泉宫,一旁的宫人、内侍纷纷施礼。他是这里的征服者,没有人敢阻拦他,哪怕片刻。他现在完全理解后世看电影《恺撒大帝》,恺撒说的那句名言:“我来了!我见了!我胜了!”可是心里却并没有半分欣喜。明天他就要离开高平返回桂林了。一想到就要离开赵宝莲,他的心里忽然失落落的,象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。曾几何时,他以为她只是一个舞姬,一个可怜的玩物而已。他赏了她一块玉佩,可她却说她是高平莫氏的世子妃。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只是喜欢她高贵的身份还有美丽的胴体;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只是把她当成战利品和泄欲的工具;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只是稀罕她的异囯风情。可是现在,他发现自己错了,错得离谱。有些事不是说没发生就没发生的,有些人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!今宵离别后,何日君再来?他和她天各一方。她是安南莫朝的王太妃,安南人的国母;他是大明朝的监囯,未来九州华夏的帝王。他们都有各自的责任。想再见一面,何其难哉!朱亨嘉走进赵宝莲的寝宫,宫门没有关,就算关,也关不住宫里的春色。他走了过去,寝宫的床铺温暖而柔软,他伸出手,触摸到一个更温暖柔软的胴体,光滑如丝缎。“莲儿!”他温柔地喊了一声。赵宝莲没有让他说完,她猛地摸到他身上,用温暖柔和的嘴唇,堵住了他的嘴。她的身子就像春日中的草原般温润甘美,他忽然就已沉入一种深邃温暖的快乐里。急促的呼吸声化为销魂的呻吟,温柔地牵引着他。他想和她说些道别的情话,无声的话语随着他的嘴唇摩擦她的耳门传来,她似乎听懂了那些话,眼泪自眼角滑落。珍贵的眼泪让他颤抖,虽然穿越到了一个小老头身上,可他的灵魂依然是那个渴望爱情的懵懂青年。有时候真得希望彼此只是对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,匆匆而来,匆匆而去!不知过了多久,罗帐再次拉开,他起床更衣,但身后却有一双莹白如玉的修长**紧紧跟随,带着一丝轻微颤抖,就像春风中的柳枝。他狠下心肠,轻轻地推开她:“莲儿,孤走了,孤舍不得卿,但是孤别无选择!”……一支威武雄壮的大军,走在太平府至南宁府的道路上,朱亨嘉让粮草辎重沿郁江、浔江、桂江水道而行,自己率领大军走陆路。他想看看自己治下的花花江山。道路两旁的草丛中,一个青年被大军的声势所慑,怯生生地对一个老农说:“爹,要不咱们先回去吧?”老农大怒:“小二子,汝忘了汝大哥的仇了吗?”川流不息的大军络绎不绝,老农不知道找谁。忽然他看到了一杆大旗,比其他的旗都大。“冤枉啊!青天大老爷!求您为小民作主啊!”和几万大军比,两个草民的出现就象在大海里投下了一颗小石子,甚至没有**起一丝涟漪;但是,并不表示不存在。很快,亲卫们就把事情的原委报告给了朱亨嘉:这老农名叫张铁柱,小伙子叫张二喜,乃是南宁府宣化县张家庄人士,张家庄的大地主张魁想霸占他家的五亩水田,老农的大儿子不愤找张魁理论,不料被张魁活活打死。此事激起民愤,乡民群起往宣化县衙告状。知县李峰见民意汹汹,判了张魁斩监候。本来此事到此为止。结果张魁家使了银子,问斩的那一天,张铁柱父子发现法场上砍头的那人虽然用锅灰涂了脸,但分明不是张魁。那张魁身高五尺有余,又粗又壮;挨刀的这位四尺多一点,又瘦又小。于是张铁柱父子到南宁府告状,南宁知府仇自奇却以查无实据为名,置之不理。二人无奈,听说靖监囯的大军凯旋经过此地,于是告起了御状。“反了!人命关天!杀头这么大罪都敢找人顶罪!还有没有王法了!”朱亨嘉听闻此事勃然大怒,把御案都拍碎了,派人将宣化知县李峰羁押,令大理寺少卿吴玉、邢部郎中白履新、都察院监察御史李如月三法司会审此案。处理完此事,朱亨嘉率军继续往浔州而去。“大人,祸事了!宣化知县李峰被监囯抓了。监囯令三法司会审此案”,南宁知府仇自奇的幕友唐妙才赶紧向仇自奇汇报。仇自奇心里一紧,南宁各县、州中,宣化知县李峰跟自己跟得最紧,送礼也送得最多。李峰要是倒了,拔出萝卜带出泥,自己也危险了。“先生看,此事该如何是好?”“大人,李峰现在还关押在宣化县衙,您应该趁三司官员到来前,当机立断”,唐妙才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。到了浔州,探访了民情,见百姓富庶、安居乐业,朱亨嘉心情好多了:“浔州知府梁文鸣是个好官啊!”刚开心没多久,传来消息:宣化知县李峰在县衙畏罪自缢了。“畏罪自缢?早不死,晚不死,偏偏孤一调查此案他就死?仇自奇,汝当孤是三岁小孩吗?”朱亨嘉气得摔了茶盏。平稳了下心境,朱亨嘉下令斩李峰、张魁二人首级悬挂于宣化城门,一来平息民愤,二来震慑贪官、以警效尤。此案暂时了结。“仇自奇!哼哼!”朱亨嘉取出了一本小折子,把仇自奇的名字写上,用朱红画了个圈圈。旁边伺候的典宝正马欢喜吓得心惊肉跳,这本折子上记载的人物,凡是画了红圈的,比如陈邦傳、岑兆祯等,最后都没得善终。据马欢喜所知,唯一一个上了红名单,还活得很滋润的,唯有太傅丁魁楚老大人。马欢喜暗暗把仇自奇的名字记牢:以后这个官给咱家送礼,咱家打死都不能收的。出了浔州府,来到了平乐府。朱亨嘉见到了两个老相好:一个是头号心腹、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孙金鼎,孙金鼎奉朱亨嘉谕令,安抚浔梧平三府的苗民,差事办得不错,朱亨嘉勉励了几句;另一个是美丽可人的黄婉、黄娘娘,朱亨嘉出发前让她从柳州至平乐等候自己,小别胜新婚,此处略去一万字。“快点!把热烈欢迎的旗帜和灯笼都挂起来!把各大酒楼的掌勺都给本官喊来!还有告诉迎春楼里的舞姬,让她们好生排练。服伺好了监国,本官重赏!”听说朱亨嘉要经过平乐,平乐知府袁铭章喜得睡不着觉,紧锣密鼓地张罗。这可是个巴结监国,不对,勤于王事的好机会呢。“大人,监囯谕令,为防扰民,大军不进府城,直接走栈道回桂林”。“得,白忙乎了!”袁铭章泄了气。“袁铭章”,朱亨嘉在小折子上记下这个名字,想用朱红涂圈圈,又放下了。……朱亨嘉小朝廷的西京、广西首府桂林城文昌门内外挤满了等候的百姓,男女老少、官员黎庶都有,他们有的拿着鸡鸭鱼肉,有的拿着点心水果,有的拿着水壶,伸长了脖子,焦急地等待着。“来了!”人群沸腾了起来,争先恐后地向前挤。“肃静!”两旁的衙役赶紧维持着秩序,忙着,忙着,衙役们自己却流下了泪来。为了靖江王爷的王霸大业,桂林城几乎家家有征夫啊!“儿啊!太好了!汝还活着啊!”白发苍苍的老翁激动万分。“娃儿,快喊阿爹!”一个妇人露出了笑容。“爹,儿子回来了!还当上哨长了!”一个靖军小校开心地在队列中大喊。也有找不着自己亲人的,他们的目光由欣喜变成惶恐、悲伤,哽哽咽咽的哭泣声随风飘**。天下兴亡多少事!对上位者不过是王图霸业谈笑中;对黔首们来说却是:兴,百姓苦;亡,百姓苦!看着人山人海的等待队伍,听着隐隐约约、或悲或喜的哭声。朱亨嘉百感交集:出征前自己只有桂林一府之地,现在已经奄有广西全境、广东四府一州、安南囯三府。在自己的征战过程中,桂林人居功甚伟,很多将士长眠在了异地他乡。“孤对不起桂林父老啊!”朱亨嘉的眼睛湿润了:“传孤的谕令,桂林城每户赐银一两、米五斗、酒两壶!孤要和桂林父老同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