捡到宝了!真的捡到宝了!高明贵望着赤嵌城里的荷兰人仓库,里面军械火器、金银珠宝、粮草辎重,应有尽有,尤其是军粮,足够让全军将士吃半年。不错,这个红毛鬼的司令官很不错,知道投降后要保护好府库交给胜利者。高明贵望着描南石丁,越看越满意,“描将军,本帅欲让汝去热兰遮城邓降,汝可愿意?”古今中外的降将,都喜欢有比自己职位更高的将领也投降,这样便显得自己的投降之罪没那么大。描南石丁欣然同意,奔赴热兰遮城劝降。费尔堡总督见了描南石丁,很愤怒。描南石丁投降后,停泊在赤嵌港的两艘荷兰人军舰:“格拉弗兰”号和“白鹭”号不肯投降,他们冒死冲破明军水师的堵截,逃回了热兰遮城,也带去了描南石丁投降的消息。“描南石丁,你玷污了军人的荣誉,让奥兰治亲王旗蒙羞”,费尔堡大吼道。“不,总督阁下,明军掐断了赤嵌城的水源,我是在整整一天没水喝的情况下才降的。我认为自己尽到了一个军人的本职。阁下,城外的明军足有两万多人,而热兰遮城的守军不过四千,抵抗是徒劳的,只能激起明军的屠杀。我请求您,看在上帝的份上,投降了吧”。“投降?不”,费尔堡恢复了平静,“描南石丁先生,您是否尽到了军人的职责,战后自有军事法庭来评判。至于我,福摩萨的总督尼古拉斯·费尔堡,将战至最后一兵一卒”。描南石丁向费尔堡敬了个军礼,“既然如此,阁下,那我便回去了”。“你为什么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战斗?也可以洗刷你投降的耻辱”。“不”,描南石丁坚定地说道,“阁下,我不想被俘虏两次”。……费尔堡损兵折将却不肯投降,也是有倚仗的。这个倚仗,便是热兰遮城。这座城是荷兰人在台湾的统治中心,城堡修得极其坚固,防御设施完整。城周长二百多丈,高三丈多,分三层,下层深入地下一丈多。史载:“城垣用糖水调灰垒砖,坚于石”。说是城,其实是一座大型的欧式棱堡,城四隅向外突出,置炮数十尊。炮火密集,射程远,封锁了周围每条通道。不管明军从哪一面城墙攻城,都会遭到另几面的攻击。为了保护这座行政中心,荷兰人还在热兰遮城外建了多座堡垒,互为奥援。可惜,如此坚固的城堡,守军却不多了。北线尾岛和七鲲鯓山两场惨败后,热兰遮城的荷兰本土军仅剩八百,再加上一千八百信奉天主教的土番兵,也不足三千。为了增加兵力,费尔堡下令征召城内所有的尼德兰平民。“丹克上尉,你迅速将福摩萨所有年龄在十六至五十岁的男性公民组织起来。不管他们以前是商人、学者、水手还是酒鬼、流浪汉,现在统统都是军人。告诉他们,从军者将获得丰厚的薪水;抗拒者按叛国罪论处”。“是,总督阁下”。经过一番七拼八凑,费尔堡又拼凑出了一千五百名士兵,将守城的总兵力增加到四千一百人。……高明贵望着返回的描南石丁,“汝是说你们的总督拒绝投降?”描南石丁没有劝降成功,有些忐忑,“是的,将军,我万分报歉,没有完成使命”。高明贵哈哈大笑,“没关系,他们不肯降,便打得他们降!”事后,描南石丁在回忆录中写道:“高侯爵实在是个很可怕的敌人,一听说有仗打,这位侯爵浑身便散发出可怕的气势……”高明贵和郑彩、陈奇策诸将商议后,觉得不把红毛夷人打惨、打怕、打残,他们是绝不可能投降的。“诸将听令,全军即刻从鲲鯓山南端登陆,本帅率中军驻扎于一鲲鯓山,各部分别驻于一鲲鯓山两翼,准备进攻热兰遮城”。“末将领命!”明军在一鲲鯓山休整数日,准备好攻城器械后,缓缓杀至热兰遮城。经过半个多月的激战,连拔外围数座据点,直抵热兰遮城下。高明贵下令道:“命令将士挖三道壕沟,再多立栅栏、筑设炮台,本帅要困死这帮红毛鬼”。明军在东城筑起了三座大炮台,南城、北城、西城各筑一座,热兰遮附近到处都是明军修工事的声音。热兰遮城头,费尔堡总督端着千里镜,心里发寒。倘让明军修好工事,热兰遮便成了一座死城。不行,得派军袭扰他们,不能让他们将工事修好。可是,派谁去好呢?北线尾岛和七鲲鯓山之战后,荷兰本土军中弥漫着浓厚的畏战情绪,土番兵战斗力又不行。费尔堡思来想去,只能派“他们”去了。这个“他们”指的是台湾土番军中一支特殊的部队:黑人营。这支部队的来历很曲折,本是南美洲葡萄牙巴西殖民地的葡萄牙黑奴军。后来荷兰西印度公司和葡萄牙人打仗,争夺巴西,俘虏了这支部队。这支部队便由葡萄牙黑奴军,变成了荷兰黑奴军。和东印度公司相比,荷兰西印度公司是一家十分悲摧的公司,成立以来年年亏损。1645年,荷兰政府拉郎配,试图让东、西印度公司合并。东印度公司的股东们坚决不干。开什么玩笑,咱东印度公司,年利润百分之四十,那西印度公司,年年亏老鼻子钱,一合并,大家伙利润不就下滑了嘛。这事,绝对不行!荷兰是共和国。东印度公司不肯合并,荷兰政府也没办法,只得让东印度公司对西印度公司注资一百五十万荷兰盾,又让西印度公司将一批不必要的资产,转卖给东印度公司,以解决财务危机。这支两百多人的黑奴军,便属于被转卖的不必要资产。东印度公司总部觉得这支奴隶军受过葡萄牙人的专门军事训练,战斗力强,而且成本低廉,不用发军饷,给口吃的,立功了赏点战利品就行,属于优质资产,便把他们派往福摩萨(台湾),镇压义军。虽然是黑奴军,但是军官却全是荷兰人。“科尔少尉”,费尔堡总督笑咪咪地对黑奴军的指挥官说道,“你告诉那些黑番,只要帮公司保住福摩萨,公司便将自由还给他们”。“请您下命令吧,阁下,为共和国和公司效力,是我们的光荣”,科尔是正宗的荷兰人,自然愿意出力。“很好”,费尔堡满意地点点头,“你带着你的黑番营,再加上两百土番兵,去袭扰正在城外挖壕沟、建炮台的明军。不可让他们将工事建起来”。“是,阁下”。……这一日,热兰遮的夜很黑,黑色的夜和黑色的皮肤几乎融为一体。科尔少尉带着二百多黑奴军和二百土番兵潜行到明军营寨前。膀大腰圆的黑番兵取过一个个大陶瓷罐。这些陶瓷罐是荷兰人临时用堆积的陶器改装的,里面填满了火药,装有火绳。样子比明军用的“震天雷”小一点,不过依然又大又重,没一定体力扔不动。他们点燃火绳,往营寨掷去。“轰隆”,“轰隆”,“轰隆”……明军游击何廷斌慌忙从军帐中披甲迎战,他很倒霉,刚筑好炮台躺下休息,便被黑番营盯上了。“杀!杀!杀!”四百多荷军冲入营帐。何廷斌部有一千五百人,数量远超荷军,可措手不及下,还是吃了大亏。何廷斌刚出帐,一黑番武士抡头便是一斧。“嘭!”何廷斌挥刀挡住斧。咦,这是什么兵器?像矛又像斧,两头开刃,如同一把短戟。他不知道,这是西方的矛斧。两头都可以凶猛地劈砍,还可以推、刺、扎,尤其适合守城和从高处向下劈杀。缺点是较沉重,没一定体力用不了。咦,这是什么人?黑乎乎的,夜里居然看不见脸。何廷斌战了一会,被对方的短盾、茅斧打得无还手之力,撒腿便跑。还好,兄弟部队陆续来援,才未引起大规模溃败。次日,清点战况,一座炮台被炸毁,还损坏了六门重炮。“末将死罪”,何廷斌跪地请罪。高明贵大怒,“炮台重地,尔夜间居然敢不设双岗,玩忽职守,丧吾军威,拖下去,斩!”众将求情,不听。须臾,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奉上。诸将无不悚然,再不敢大意。砍了何廷斌,高明贵问道:“昨夜来袭营的是哪支敌军,听说黑乎乎的,晚上都看不清脸”。郑彩道:“大帅,这是红毛夷人的黑番奴军。以前吾族弟朱成功也从佛朗机人那里购买过一批,组建过一个营头。他们都是夷人的奴隶,动辄遭打骂,也是群可怜人哩。吾身边还收留了几个”。原来,朱成功曾经从葡萄牙人那里买过一批黑奴,专门训练来投掷“震天雷”,命名为“霹雳黑番鬼”军。后来,朱成功战死,这支部队便解散了,郑彩收留了几个做家奴。台湾巡抚俞图南闻言道:“既然建国公身边有几个黑番奴,何不让他们劝降黑番兵。彼等屡遭红毛夷欺凌,未必肯真心为夷人卖命”。高明贵想了想道:“不管有用没用,明日且试一试”。次日,郑彩令家中的几个黑奴,对着黑番营驻扎的外城喊话。言只要归降,明军不但不杀你们,反而给你们自由,放你们回家;如果不愿意回家,也可以在台湾领十亩地耕种。效果很好。并不是明军开出的条件有多高,而是好巧不巧的,郑彩家中的那几个黑奴,和大多数黑番兵一样,都来自非洲安哥拉的奥温本杜部族。老乡见老乡,两眼泪汪汪,尤其是在异国他乡的环境中。黑奴们几句奥温本杜语一喊出来,城头的黑番兵们立即军心浮动。第二天,科尔少尉清点人数,发现一夜之间,他的部下竟然逃跑了一百九十多个,全营仅剩三十多个黑番兵。这三十多个黑番兵没跑,主要是因为他们不是来自于奥温本杜部族,听不懂奥温本杜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