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零二章 陕西（十二）

月黑雁飞高，总督夜遁逃。欲将轻骑逐，大雪满弓刀。图海逃，周世民追。都说三十年河东，三十年河西，不用三十年，才几个月，便斗转星移。图海连续逃过泾阳、耀州、同官，到同官收拢兵马，只余三万。周世民率义军一路追，连续血战之下，他的兵马还剩三万六千，不过个个都有了作战经验，并且缴获了大量的清军军械，装备得到极大改善。“督宪，不能再撤了，再撤，我军的士气便崩了，当择险地与明军相持”，杨可经对图海说。此人原是汉中知府，汉中丢失后本有失土之责，图海见其做事干练，保了他，由是感激，积极地为其出谋划策。“嗯，同官县以北有关名金锁，甚是险峻，本督打算在那里阻挡明军”，图海沉着地说道。他没说错，金锁关，乃“榆塞秦关襟喉要地”，关中的北大门，自古便是军事必争之地。杨可经想了想道：“金锁关虽险，须防明军绕道庆阳，击我侧翼，当遣良将守庆阳才是”。图海点头，“陈抚台有威望，马总兵擅战，可让此二人去。再加上那庆阳同知傅弘烈得民心，必能守住庆阳”。杨可经一听，连连称善，“上回那傅弘烈以区区守兵民伕，死守庆阳不失，居功甚大。督宪当上奏朝廷，褒奖其功，提振我军士气”。图海笑了，“本督早已上疏皇上，保举其为庆阳知府。皇上一向重视军功，估计任命即刻便到”。这位是顺治帝的宠臣，对主子的性子自然是了解的。顺治帝一见他上的疏，这小小的庆阳同知傅弘烈，无兵无援，居然能发动百姓死守庆阳十天。若各官皆如傅弘烈，何惧伪明？大喜，忧烦的心情好了许多，当即令人快马加急送文书，火速提拔傅弘烈为庆阳知府。陕西巡抚陈极新与宁夏总兵马宁赶到庆阳后，傅同知已经变成了傅知府。三人议了议，决定让马宁率三千绿营守真宁县，陈极新率两千抚标守宁州，傅弘烈则带着庆阳守备营、征发百姓守庆阳府治安化县。……周世民的大军来到了金锁关，他带着诸将考察地形，不禁感叹：好一座雄关！此关周围三山雄峙，北曰女回山，东曰马栏山，西曰仲家山，俗称“三关口”，“雄关天堑，鹰鹞难飞”。游击赵广印乃名士赵章之子，家学渊源，因为献肤施城有空，升了游击。闻言笑道：“总镇可知此关乃是通天的仙关？”周世民心情很好，刚刚兵部用八百里加急，给他送来了文书、官印和官袍，升官了：宁夏总兵。听信使说，这总兵一职，乃大明光武皇帝陛下亲自所封，陛下开了金口，说：“我大明义士何其之多，若陕北周世民者，不封个总兵，何以酬其功？”不得了，皇帝一开口，后面的程序立即运作得飞快，当日刚发完话，次日一应手续便已办完，八百里加急，送往陕西。吾何德何能，居然能简在帝心！士为知己者死，直把周大侠感动得落泪。“哦，赵游击说说看，此关缘何是仙关？”赵广印笑道：“道家认为，华岳为仙乡神府，只有过了通天门，才算进入仙境。所以杜甫在诗中说‘车箱入谷无归路，箭栝通天有一门’。这一门，指的便是金锁关。民谚云，‘过了金锁关，另是一重天’。既然是通天之门，自然是仙关喽”。“哈哈哈，既然如此，拿下金锁关后，额带着大伙一起去拜神仙”，周世民爽朗地笑了。……“什么！图海弃关而逃？”周世民听着哨探传来的消息，楞住了。金锁关如此险峻，图海居然不守，难道被我军的军威吓住了？想想不放心，“再探再报！”“报，关墙内空无一人，附近山中也未发现清军踪迹”。这次，周大侠笑了。图海啊图海，曾几何时汝追得额好生狼狈。如今怎么着，自己却成了丧家之犬。“传令三军，轻装前行，务必要生擒图海”。金锁关北面的女回山中，图海、齐升、杨可经诸将领兵一万，伏于山中。“督宪，女回山山道狭窄，恐周贼未必敢追”，杨可经担心明军不进伏击圈。图海镇定自若，“这周贼号称大侠，一贯胆大，又性格执拗，吾已令人扫去大半的行军痕迹，只留少许，实者虚之，彼必深信不疑”。人马过万，无边无际，周世民带着三万多大军往女回山而来。“禀总镇，女回山一带未发现清军踪迹”。周世民眉头皱了，“数万清虏北逃，怎会没有痕迹？多派斥侯，仔细查探”。很快，哨探来报，山脚下发现清军痕迹。战争无小事，周世民从陕北起兵以来，能一直活到现在，靠的便是谨慎小心。闻言，亲自去查看。嗯，这长长粗粗的是车轮的辙痕；这一个个圆圆的，是敌人的脚印。只是这些痕迹为何只有这么一点，而且隐隐约约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？周大侠苦思冥想，忽然一拍脑门，哈哈大笑，“快，传令各部，火速进山追敌，莫要让图海那奸贼逃了”。部将孙崇雅见山路崎岖，有些担心，“总镇，此山甚险，万一鞑子在此埋伏，如何是好？”“此处绝不会有埋伏！”周世民乐呵呵地向部下解释：“鞑子若在此处设伏，必然会故意丢弃辎重，弄出很多痕迹引诱我军。如今此处既无散乱的辎重，留下的痕迹又极少。必然是图海逃跑时令后军清扫痕迹，后军清扫得不彻底，才留下少许让我军哨探发现。可见鞑子是真逃了，速速追击，莫放跑了图海奸贼！”他生性刚毅果决，认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，古往今来，这种性格的将领，要么打大胜仗，要么吃大败仗。图海为人阴险，最喜欢研究明军将领的性格，对症下药。这段时间，周大侠率领着陕北的泥腿子打了一个又一个大胜仗，极有威信。他说山中无埋伏，诸将自然相信，加快速度，入山追敌。山顶上的信号树被推倒了，急促的号角响起。“杀～杀～杀～”各部清军杀出，义军无备，手忙脚乱。“快，吹号撤退”，周世民知道着了道，立即下令后撤。“呜～呜～呜～”军号响起，各路义军纷纷杀出，撤往金锁关。图海、齐升诸将也不着急，缓缓而追。“快，上关墙守御”，周世民想利用金锁关天险阻敌。“轰！轰！轰”，关墙内爆炸四起。图海早已在关内挖好地道，埋以炸药，又多放干柴、火油等物，令死士藏于地道内，待义军入城后引爆。爆炸引发大火，金锁关成了火海。“杀～杀～杀～”两侧又传来喊杀声，李世勋、毕力克图各率数千兵马，从东边的马栏山、西边的仲家山杀出。义军抵挡不住，弃关南撤。“哒哒哒”，哈占率数千精骑紧追不舍，将一个个只顾逃命、露出后背的义军将士砍倒。这才是真正的杀招，步兵一旦战败逃跑，是绝对逃不过骑兵的。历史上明军与清军多次大战，一大半的伤亡都是在兵败逃跑时发生的。明军游击赵广印亡命飞奔，他的马被射死了，只能靠两条腿。“噗”，一柄雪亮长刀，人头落地。一个狰狞的八旗兵，伏身驰过。周世民瞪圆了眼，“中军营，随额上！”三千陕北老兄弟，列阵竖枪，俺护友军撤退。周大侠亲自断后，且战且走。退回同官县后，清点人马，损失了一万多，三千中军营，仅剩一半。悲痛高呼：“图海，额誓要将汝碎尸万段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