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一十六章 直隶（三）

北京乾清宫，顺治帝与昭圣皇太后母子深谈。“皇上，咱母子好久没有这么交心了”，昭圣皇太后悠悠叹了口气。“皇额涅，儿子不孝，没能治理好祖宗打下的江山，天下乱成这样，让您担心了”，顺治帝满脸痛苦。“皇上，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，明军大兵压境，汝得拿个主意呀！”“朕～，朕亦无良策”，顺治帝面红耳赤。昭圣皇太后忽然镇定地一笑，“皇上可记得萨尔浒之战中，太祖说的那句话，‘凭尔几路来，我只一路去’？何不集中兵力，并力一战？”“皇额涅，您的意思是集中所有兵马，先打伪帝？”“正是。自古蛇无头不行，四路明军中，伪帝那一路气势最盛，只要击败此路，其余明军必然胆寒。如今伪帝骄狂，竟敢孤军北上直隶，又分兵围困济南，其部下兵马不足十万，正好集中兵力击之”。顺治帝眼神先是一亮，接着又黯淡了下来，“可是皇额涅，直隶此时哪还有兵可调呀？”“皇上，汝应当将鳌拜他们从辽东调回来；征召漠南蒙古各盟旗；将满蒙汉各旗所有十四岁以上、五十五岁以下的旗丁，尽皆编列入伍；各地的绿营兵马也尽皆集中于北京”。“皇额涅，将鳌拜调回，辽东交于何人驻守？况且路途遥远，还来得及吗？”“议政大臣遏必隆、一等公朋春，勇而有谋，必能守住辽东祖地。令鳌拜和蒙古各部一人双马，昼夜疾驰，路途虽远，须臾可至”。“皇额涅所言甚善，朕全都照办”。“征集兵马需要时间，皇上还应遣使与伪帝和谈，争取时间”。“和谈？”顺治帝一听和谈二字，气得跳了起来，“上次朕派人与伪帝和谈，伪帝竟然写了张‘早降可为富家子’的纸片羞辱朕。朕不愿自取其辱”。“皇上”，昭圣皇太后厉喝道，“昔年太祖穷困时，亦曾为明总兵李成梁家奴。为了大清，区区一点羞辱，算得了什么？”“皇额涅，朕错了，即刻便令麻勒吉、胡兆龙与伪帝和谈”，见昭圣皇太后发怒，顺治帝急忙改口。“嗯，皇上，汝告诉麻勒吉、胡兆龙，只要能令明军暂缓进攻，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他们”。……征召八旗旗丁的事，进行得很顺利。大清到了这个地步，八旗的王爷、贝勒、贝子、国公们，将自己的家生子奴才都献了出来，从满蒙汉八旗中，迅速编列了四万兵马，从乳臭未干的少年到须发俱白的老者，应有尽有。调鳌拜返回，也很顺利，鳌拜听说京师危急，留给遏必隆、朋春两万兵马镇守关外老家，自己率固山额真穆里玛、巴哈纳、巴颜、昂邦章京叶克书、御前侍卫倭赫、伊桑阿、梅勒章京祖泽洪诸将，三万五千八旗，一人双马，昼夜疾驰。仅用一个多月，便返回了北京。征调漠南蒙古各部，却极不顺利。清廷屡战屡败，一向恭顺的各部落，态度出现了微妙变化。鄂尔多斯部六旗，一兵不出；昭圣皇太后的娘家、势力最大的科尔沁部，吴克善也只派儿子弼尔塔哈尔带一千兵马装装样子，扎赉特、杜尔伯特、翁牛特、阿巴噶、阿巴哈纳尔、茂明安诸部，各出一两千兵马了事，另一个姻亲喀喇沁部比较忠，派出了五千骑兵。漠南蒙古十六部、四十九盟旗，仅凑了两万兵马。顺治帝无法，只好调山海关总兵宜永贵、保定总兵鲁国南、河间副将张洪谟部两万五千北直隶绿营，归鳌拜节制；又令在山西东部的副将陈元、张恩达，率两万绿营，从潞安和泽州，反攻彰德和卫辉，牵制明军。鳌拜整顿好十二万大军，正准备由北京出发去保定与明军决战，忽报议政大臣赦舍里·索尼求见。这索尼乃是两黄旗元老重臣，论资历比自己还要老。当年多尔衮权势滔天，两黄旗的老臣或死或叛，唯有索尼和自己始终如一地忠于顺治帝，算得上亲密战友，很亲密，两个人同甘共苦，一起挨多尔衮的整，差点被整死。急忙迎出去，一见索尼，便爽朗地笑道：“索尼兄，汝怎么来了。汝身上有战伤，快进屋，别着了风寒”。索尼一见鳌拜便施了相拥礼，这是满洲男子出外为官、有事、从军时，送行所用之礼，平辈互相抱肩相拥，以示珍重。施完相拥礼，又深深一拜，把鳌拜吓了一跳，“兄长，这如何使得？”索尼正色道：“贤弟，大清国运，尽在汝之身上，请受我一拜”，又朝身后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一指，“这是吾的两个犬子，噶布喇，索额图，交给贤弟，为大清效力”。……《忆秦蛾·克邯郸登城怀古》谁射猎，扬刀跃马收丹阙。收丹阙，仰天长啸，鼓声方歇。相如猛气邯郸月，廉颇犹在胡尘绝。胡尘绝，举杯同庆，不眠之夜。攻下邯郸后，庆功宴上，朱亨嘉吟起了这首词，恬不知耻地将自己比作战国名将廉颇，大臣们都很识趣，没人敢问他廉颇老矣，尚能饭否？正乐呵着，忽然有人求见，一来便是两拨。第一拨，乃是满清山西八大皇商的代表。范三拔派了儿子范毓奇来，再次向光武帝献媚。这次这八家大商人下了血本，足足孝敬了三百万两银子。朱亨嘉冷笑一声，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，虽然已决心打下山西后，便抄这八大奸商的家，仍笑吟吟地下令请范毓奇入席吃饭。宴席上，范毓奇竭尽逢迎，光武帝佯做开心，暖意融融，可化冰雪。范毓奇忽然离席，跪地请求道：“草民斗胆，求圣上为吾八家赐下御宝”。朱亨嘉一听明白了，这哪是求字，分明是想向朕求道护身符啊！老奸巨滑的他，眼珠滳溜溜一转，喝令取纸笔来，写下了四个大字：“八大皇商”。范毓奇大喜，在他看在这代表着光武帝对自己这八家在商界地位的承认。咱八家，在大清是皇商，到了大明，还是皇商。孰不知，吃完饭离席，朱亨嘉又写了四个字：“论罪当诛”。直把一旁伺候的马欢喜马公公，看得胆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