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州是大明著名的药都,全国各地的药材,都在此处集散。不过如今一打仗,路面上再也难觅贩药的商队。县城外的药王庙,建于永乐二年,祭拜着药王邳彤。原先香火极盛的,各地的药商,只要来到祁州,必然要去药王庙上香。鳌拜来了,他是搞军事的,见这地方好,四通八达,利于骑兵纵横。下令以药王庙为中军所在,自然也就没人敢再来上香。博野之战中,明军受了惨重损失,减员两万六千人,加上后面来援的吴应麒、马宁部一万多兵马,也仅剩七万多人;清军虽在博野小胜,也损失了一万六千兵马,尚有十万余众。撤到祁州后,朱亨嘉吸取了博野之战的教训,坚守不出,欲待清军粮尽。一晃两个月过去了,清军的粮食渐渐不足。不料鳌拜却是个狠人,以牧马为名,纵兵剽掠,打起了草谷,把原本较富裕的祁州一带,祸害得不行。不过,也确实搞到了一些粮食。顺治帝又勒紧裤腰带,发动王公显贵们捐银捐粮,又运来了一批粮食。这让朱亨嘉待敌粮尽自溃的计划泡了汤。正在焦急无计之时,援军来了。大明平虏大将军范友贤、平虏副将军李定国带着四万兵马赶到,这让明军的数量增加到了十一万多,有了与清军再战的底气。鳌拜这边也来了援军,昂邦章京瓜尔佳·巴山率七千满蒙八旗,日夜兼程赶到。清军的数量亦超过十一万,与明军旗鼓相当。双方都在静静地准备,等待着决战的到来。……“范卿!”“陛下!”金枫玉露一相逢,便胜却人间无数。朱亨嘉和范友贤这对老兄弟很多年没有见面了,一见面便给了范友贤一个龙抱。他俩的关系一直都好得蜜里调油。范友贤是朱亨嘉的死党和顶级从龙功臣,当年朱亨嘉打算在桂林监国时,另一个从龙功臣广西总兵杨国威,有些犹豫,不太敢干。是这位范参赞,手持腰刀,架在杨国威脖子上逼杨国威表的态。在四川时,范友贤猎到老虎,便把虎皮剥下来献给朱亨嘉;朱亨嘉在皇宫里吃到好吃的糕点,只吃一半,剩下的一半必派人快马送到四川,给范友贤吃。“陛下,可想死老臣了”,被皇帝抱了一下,范友贤老泪纵横。“朕亦想范卿啊”,朱亨嘉也感动不已,连哭带笑,流出了眼泪加青鼻涕。俩人真情流露,倒把其他大臣看得既吃惊又感动。何吾驺、郑封等重臣,急忙解劝。“范公,您这是做何?君前失仪,可是大罪”,郑封偷偷地拽了一下范友贤的袍角。范友贤方才醒悟,连忙请罪,“臣见了陛下,一时情不自禁,君前失仪,请陛下治罪”。人一高兴,便容易说秃噜嘴。光武大帝便冒出了这么一句:“此间只有兄弟,哪来的君臣?”坏了,此言一出,大帐内霎时一片死寂。万恶的封建社会,等级森严。君就是君,臣就是臣,皇权霸道,凌驾于一切人性之上。汝跟皇帝感情再好,见了他也得跪着。任何时候,都是只有君臣,没有兄弟。皇帝把话说反了。范友贤的冷汗立时流了出来,皇帝说错了话,有罪的只能是大臣,扑通跪下,再次请罪:“臣死罪!”众臣皆跪地曰:“请陛下收回适才所言!”见大臣们跪了一地,朱亨嘉顿时明白,自己说错了话。好在他是后世穿越来的,情商很高。当即打了个哈哈:“诸卿快快请起。朕说错了话,罪在朕躬,干卿等何事?朕看这么着,待会摆酒宴的时候,朕自罚一杯酒,以作刚才失言的惩戒,如何?”此言一出,紧张的空气顿时**然无存,众臣皆笑出声来。当晚,朱亨嘉在祁州城内摆宴,款待远道而来的范友贤、李定国诸将。这顿酒喝得天昏地暗、日月无光。范友贤醉了、李定国醉了、陈豹醉了……一代大帝朱亨嘉也醉了,梦中喃喃地唤起了“婉儿”。……“阿珲(满语:兄长)!”“窦(满语:弟弟)!”明镜半边钗一股,此生何处不相逢。鳌拜与巴山这对瓜尔佳终于重逢了,他俩是同族远亲,又都是武将,感情自然是极好的。清军药王庙大帐,鳌拜一见巴山便行了满洲的抱见礼。“鳌拜阿珲,多年未见,可想死巴山了”。“巴山,阿珲也想西(满语:你)啊!”瓜尔佳氏出猛将,猛将自然喜谈兵。两人叙了会旧,又聊起了军情。一聊军情,便没了兄弟,只有军职。巴山问鳌拜:“大帅,明军战力和兵力如何?”鳌拜说道:“明军兵甲精良、火器众多,实平生罕见之劲敌。兵力嘛,前日,山西的明军赶到了祁州,应该和我军差不多,都在十一万人左右”。“那您打算如何打这一仗?”鳌拜笑了,“吾打算以一枝弱军为诱饵,诱明军出城,在平原上与我军决战。然后以步兵挡住其中军,以精骑攻其两翼。如此,必能击破明军”。巴山想了想道:“大帅的法子甚妙,只是那伪帝身经百战,十分地阴险狡诈,只怕未必会被我军成功地诱出城去呀?”鳌拜抚起了他那刚硬茂密的胡子,“无妨,此节吾已想到了。伪帝此人,作战最喜欢以强击弱、牛刀杀鸡。可令总兵宜永贵率北直隶绿营佯装攻城。北直隶绿营屡次败于明军之手,伪帝一见是败军之将,必然出城反击。到时候令宜永贵后撤,将其引出城去”。“妙啊!”巴山击节叫好,“大帅这‘引蛇出动’之策,天衣无缝,必能引得伪帝出城”。……这一日,朱亨嘉正在城内小憩,忽然亲卫来报,有万余清军正在攻打北城,忙带着众将去北城观战。但见得祁州北城下,军旗一片绿。“北直隶绿营?”朱亨嘉哑然失笑,北直隶一带的清军绿营,大多是明朝降军的老底子,他们闯来降闯、虏来降虏的搞惯了,得了个“怯战”的坏名声。历史上,洪承畴南下时,不肯要北直隶绿营,而是请求清廷拨给甘陕、辽东等地的绿营。再仔细一看,很多绿旗上都绣着个大大的“宜”字。“宜永贵?哈哈哈!”朱亨嘉乐得捧腹大笑,“败军之将,也敢来送死?”“陛下,臣觉得有诈”,身边的李定国忽然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