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经百战之兵,身上自有杀气。中部战场,六万清军步兵,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前进,三步一喊杀,兵刃上闪烁着的朔气,能让心理素质不好的新兵崩溃。可惜,他们的对手并非新兵,而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老兵。五万多明军将士,面对排山倒海的敌人军阵,虽泰山崩于前,面不改色。熬拜见己方军阵最前方的长枪兵,已行进至明军军阵二百余步,心里一沉。他是精于骑战的老将,知道这个距离是战马冲击的最佳距离,做好了心理准备,等待明军骑兵冲阵。对面的明军居然毫无动静。行进至一百五十步,依然无动静。一百步,明军还是没动。只有五十步了,鳌拜乐得哈哈大笑,“都说这伪明光武帝善于用兵,不料他只会用步兵,却不会用骑兵。居然让我军的步兵逼得这么近还不冲锋,这个距离战马提不起速,还不成了我军步兵的下酒菜?哈哈哈!”御前侍卫倭赫亦笑道:“大帅,明狗只会用步兵,骑战焉是咱八旗的对手?既然伪帝对骑战一窍不通,您当引军速击之”。“嗯”,鳌拜点点头,不过却并未下令立即攻击。两军已经逼得很近了,这个距离,不管哪一方掉头后撤,必然全盘崩溃。所以,他一点不担心明军会逃跑。作为一名战场经验极丰富的老将,鳌拜下令前方的长枪兵停下,又令原本处于军阵后方的弓箭手前移。清军弓箭的抛射,虽然对身着甲胄的明军将士杀伤不大,却能大量杀伤明军的战马。这个时代,重骑兵已经渐渐退出历史舞台,取而代之的是机动性更强的轻骑兵,对弓箭的防御力较弱。名将和勇将的区别就在于:勇将不惜牺牲一切,夺取胜利;而名将却是要以最小的代价,夺取胜利。鳌拜不仅是勇将,更是名将。他要先用弓箭抛射,大量杀伤明军骑兵的战马;然后再趁明军军阵混乱时,令步兵进攻。这种战术,己方的伤亡小,战果却大。“竖枪!”随着军令,前方的清军长枪手,停下,斜斜地竖起了一杆杆大枪。“弓箭手前移!”一排排弓箭手从军阵后往军阵前移动。原本长枪兵的后方布着铳手和刀盾手,弓箭手前移,让密集的清军军阵、变得更加拥挤。战机来了!明军中军的御车上,端着千里镜的朱亨嘉发现清军的后阵在往前阵移动,整个军阵密集排列。果断地下令道:“传令炮营,开炮!”中军旗鼓令旗挥动,祁州北城墙上,早已准备就绪的车炮营总兵江斌,看见了令旗。恶狠狠地下令道:“开炮!”“啾~啾~啾~”一百八十门红衣大炮,射出了一百八十颗二十斤重的大铁球。带着巨大的惯性,跳跃着、翻滚着,不管是人还是楯车、只要被撞着,立即被撞碎。第一轮是铁弹,目的并非大量杀伤清军人员,而是砸碎敌方的楯车等路障,为骑兵开道。王二葛瞄准了一名清将的将旗,点燃了火绳。“嗖!”一枚大铁球撞向了清军前营猛将甲喇章京尼侃的将旗。尼侃还来不及反应,便被弹丸撞碎。余势未消的大铁球,在密集的清阵中,跳来跳去,横冲直撞,又撞死七八名清军,砸碎一辆楯车方才停了下来。这枚炮弹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有人说红衣大炮,一炮糜烂千里。“好小子!”王二葛身后的镇抚赞了一声,提笔在记功簿上写道:“炮手王二葛,击毙虏参领一名”。王二葛却顾不上看自己的战果,飞快地拎起大炮旁的水桶,灌水入炮膛,熄灭火星;另一名炮手,用绑着干布的棒子伸进去擦干;又一名炮手填入火药,助燃物,塞进炮弹,捣实。王二葛拉动炮耳,重新调整射角,准备开第二炮。整套程序相当繁琐,所以此时的红衣大炮射速很慢,不熟练的要两分钟才能射一发,好在明军的炮手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,能做到一分多钟一发。对付移动速度快的清军骑兵不行,对付行动缓慢的清军步兵,倒是够用了。第二轮,明军射出了砂岩弹。巨大的弹丸射到清军阵中,四分五裂地迸射,一枚便能射倒十余人,甚至二十余人,阵形越密集,死伤越多。巨大的轰鸣声,将清军统帅鳌拜射得有点懵,两军离得这么近,伪帝不怕伤到自己人?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,面前的敌人比自己想像的狠辣得多,为了胜利,根本不在乎己方将士的生命。他毕竟久经战阵,只懵了一小会,便反应过来。下令道:“全军突击!”明军虽有大炮之助,但这个距离,他们的战马提不起速,只要迎着炮火冲上去,击溃了明军骑兵,再驱赶败兵冲击明军的步兵,这个仗还是能打赢的。可惜此时的清军,军阵密集,遭到炮击后,硝烟弥漫,旗帜混乱。鳌拜的军令一时传达不下去。等传达到各部时,明军已射了两轮,三千八旗倒在了血泊中。“呜~呜~呜~”进攻的号角吹响,清军鼓起勇气,迎着炮火向明军冲击。“啾~啾~啾~”明军的第三轮炮击射到,这一次又射倒了一千多锐卒。“放铳!”见清军离自己只有四十步了,明军骑兵主将孙广威下令放铳。一万多杆三眼铳,开始齐射。这种铳,射程短,一般是骑兵在马上射击。此战中,孙广威一反常态,令部下下马,密集排列,举铳齐射。“呯~呯~呯~”每铳三发,四万多枚弹丸,射向近在咫尺的清军。因为离得太近,弹雨又密集,这一次给清军造成的伤亡更大,直接射倒了四千多清军。清军猛将、号称巴图鲁的甲喇章京萨哈连,身中数弹,被射死在冲锋的路上。再坚韧的部队,如果伤亡达到了一定程度,也容易崩溃。前排的清军崩溃了,返身后撤。“上马,随我杀!”孙广威一声虎吼,脚踩马镫,翻身上马。一抹阳光射到他的脸上,他分明感到,这阳光竟是血色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