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些话不好开口,可也不能不开口。昭圣皇太后来到孝惠章皇后的房中,她一点不担心会遇到儿子福临,这会儿,儿子只会在董鄂氏那边。“妾参见额涅”,见布木布泰来了,孝惠章皇后慌忙行礼。这位皇后才十七岁,从小性子便柔顺,正是因为脾气好,顺治帝屡次欲废掉她立董鄂氏,竟找不着理由。一想到这么好的儿媳,却要送于那恶魔享用,布木布泰双眼通红,忽然泪下。这位昭圣皇太后,一向都是以女强人的面目示人,堪称女儿有泪不轻弹。见她一哭,孝惠章皇后顿时觉得天要塌了。慌忙问道:“额涅,您这是怎么了?”布木布泰红着脸,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孝惠章皇后。孝惠章皇后顿时便懵了,双手捏着衣角,咬紧了嘴唇,一声不吭。见她不说话,布木布泰急了,忽然跪倒在孝惠章皇后面前:“儿啊,难道汝忍心见予和汝那夫君死去吗?”孝惠章皇后眼泪流了下来,“额涅不必如此,妾答应了便是”。布木布泰长吁一声,又安慰了几句,转身往佟佳氏的房中走去。刚才那一哭一跪,虽然是真情流露,亦有作戏的成份,唯有如此,一些本来尴尬的话,才能显得不那么尴尬。本以为皇后都同意了,佟佳氏不过一介庶妃,自然也会答应。不料佟佳氏性格十分刚烈,宁死不从。“儿啊,难道汝忍心见予和汝那夫君死去吗?”布木布泰又说出了这句刚刚向孝惠章皇后说的话。“额涅和夫君若有不测,妾一定殉节!”佟佳氏坚定地说道。见她不肯答应,布木布泰只得悠悠地哭泣。她这一哭,把四岁的小孙子爱新觉罗·玄烨从梦中惊醒了,亦大声哭了起来。佟佳氏一边哄着玄烨,一边泣道:“妾若做了此事,将来何面目见玄烨?”此言震撼了布木布泰,遂不再逼迫佟佳氏,长叹一声而去,暗暗祈祷孝惠章皇后一人,能让那明朝光武帝满意。……“舒服啊!”次日清晨,朱亨嘉伸了个懒腰,从梦中醒来,然后更衣,准备处理政事。忽闻昨夜福临派倭赫送私信,被广昌伯李元胤的部下击毙一事。拆开书信一阅,冷笑道:“福临小儿尚想活命耶?”“陛下,那恭顺公派人来请罪了”,马欢喜恭恭敬敬地说道。“请罪?难不成他以为请个罪便能活吗?”朱亨嘉厌恶地说道:“把人带走,不见”。“陛下,您还是见见吧”,马欢喜谀笑道,“来的是科尔沁草原上的明珠”。搞明白来人竟然是自己那日在酒宴上看到的孝惠章皇后,朱亨嘉龙颜大悦,暗赞马欢喜这奴才会办事。不过,他现在却抽不出来空,马上就要上早朝了,若是迟到,那些老臣们又要嚼舌头根。所以,还是得先上朝,处理完政事再回来享福。朱亨嘉本想应付一下便回宫,偏偏今儿个重要的事情还特别多。什么军队换防、疏通运河、藩国来使等等。好不容易快处理完了,通政使钱炜又捧了一叠奏疏来。虽然如今一大半的奏疏都直接送司礼监,又给了五品官密折权,通政司传递的奏疏少了很多,但依然是有的,大多是些四方陈情建言、申诉冤滞、举告不法的奏疏。“陛下,臣这里还有几份关于百姓陈情的奏疏”,钱炜禀道。“好了,钱卿,关于这些陈情疏,汝拿给内阁看看,让阁老们拟出意见,回头再报于朕批。今儿个,便议到这吧”,说完,朱亨嘉便示意退朝。百姓陈情,哪比得上美人在怀重要,急匆匆地回宫。“那人安排在哪里?”朱亨嘉着急地问马欢喜。“奴婢将那人安排在长春宫了”,马欢喜低声道。“嗯”,朱亨嘉很满意,这长春宫乃内廷西六宫之一,位置不显眼,马欢喜这奴才会办事,做这种事,越少人知道越好。一入长春宫,朱亨嘉便急不可耐地朝孝惠章皇后奔去。“咦?美人儿怎么哭了?”只见孝惠章皇后脸颊含泪,楚楚可怜。这反而让朱亨嘉来了兴致,对这些心理阴暗的封建帝王来说,越是难得到的东西,越是好东西。他决定不着急,慢慢攻心,拿出大灰狼哄小白兔的劲头,说了一大堆甜言蜜语。什么“若是从了朕,朕一定对汝好”、“汝想要什么,朕都给汝”、“今后,汝的父母兄弟姊妹,朕都视为亲人,好好照顾”,等等。“求陛下应允妾一件事”,孝惠章皇后忽然停止了哭泣,请求道。有意思,跟朕谈条件?朱亨嘉好奇心顿起,笑眯眯地说道:“美人儿只管说,莫说是一件,就是一百件,朕都允了”。“求陛下不要杀恭顺公和他的额涅”,十七岁的小姑娘,单纯又善良,丝毫没替自己提要求,只是请求他放过布木布泰和福临。这单纯和善良,深深感动了朱亨嘉,让他在自己那颗丑陋不堪的灵魂中,找到了一丝真善美的回忆。“唉!朕应允了便是”,杀人如麻的皇帝陛下难得地发了一回善心。这一夜,虚岁六十二的光武帝,在虚岁十七的孝惠章皇后身上,找回了年轻的感觉。寝宫外,负责《起居注》的宦官王显,偷偷地提笔记道:“光武五年七月二十六日,帝幸孛儿只斤氏于长春宫”。……捡到宝了!朕捡到宝了!事毕,朱亨嘉惊讶地在龙**发现了几朵梅花,孝惠章皇后居然是处子之身。原来,顺治帝为了向董鄂氏表明自己废后的决心,孝惠章皇后进宫两年了,楞是没碰过她一次。朱亨嘉对福临的审美极其不屑,当即封孝惠章皇后为宁妃。心想:福临啊福临,汝既然不喜欢汝之皇后,朕便做好事,替汝收了她。次日,爱新觉罗·福临被告知,他的皇后成了光武帝的人,让他重新娶妻。虽然不喜欢孝惠章皇后,可这顶重重的绿帽,依然让这位二十岁的青年憋屈得嚎啕大哭。“儿啊,汝不能哭,得笑,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咱娘俩呢”,布木布泰急忙解劝。“额涅,予心里堵得慌!”“唉”,布木布泰叹了口气,“汝不是一直想立董鄂氏为正妻嘛,额涅全依汝”。好不容易劝得福临停止了哭泣,对面佟佳氏屋中又传来一阵哭声。布木布泰心烦至极,喝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顺治帝的心腹太监吴良辅禀道:“刚传来消息,康妃娘娘的父亲、兄长、弟弟皆被拖到菜市口处斩了”。原来,朱亨嘉为了多捞银子,将针对满洲权贵的抄家运动扩大化,佟佳氏那已经致仕在家养老的父亲、原正蓝旗固山额真加太子太保的佟图赖,被逮捕议罪。不议不要紧,一议,罪大了去了,什么跑马圈地、强迫汉民投充,一大筐。谕旨下来了,今日午时三刻,连佟图赖带他的两个儿子佟国纲、佟国维,被拖到菜市口,斩立决,杀了个干干净净。“阿玛!”佟佳氏撕心裂肺地痛哭着,忽然有一丝后悔,自己昨夜要是听了额涅的话,从了那奸贼,也许父、兄、弟便不会死。……朱亨嘉新纳了宁妃,心满意足。男子汉大丈夫,说话算话,说饶布木布泰和福临一命便饶他娘俩一命,当即下令派人“护送”布木布泰和福临去扬州。可怜兮兮的母子二人如释重负,对这娘俩而言,远离光武帝的视线才是最安全的。按说此事到此便结束了,却不知哪个挨千万的,将佟佳氏拒绝侍寝之事密报给了光武帝。虽然那日酒宴,朱亨嘉主要看上了孝惠章皇后,对佟佳氏只是瞟了几眼,但依然龙颜大怒。朕乃天下至尊,能服侍朕是汝的福分,汝怎么敢拒绝?封建帝王的心理便是这么阴暗:朕不想睡汝,可以;汝不想让朕睡,绝对不可以!按朱亨嘉的性子,恨不得将这渺视朕躬的佟佳氏,外加布木布泰、福临一家全杀了,但想到宁妃那张我见犹怜的脸,终究心软了。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。朱亨嘉依稀记得,澎湖这地方不错,盛产番薯。番薯可是好东西,粗粮,抗衰老、通便减肥、提高免疫力。嗯,为了这娘俩的身心健康,便让她们去澎湖看看大海、吃吃番薯吧。什么?番薯吃多了会肚胀排气?那朕便管不了那么多了。可怜布木布泰、福临、董鄂氏、佟佳氏一家人,刚到扬州,又被一道圣旨迁往澎湖岛,过上了阳光、海滩、仙人掌,还有一堆烤番薯的幸福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