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今儿个都有哪些重要情报呀?都给咱报一报”,锦衣卫都指挥使陶成坐在宽大的靠椅上,咕噜咕噜地吞了口茶,大喇喇地问。锦衣卫按说只是卫,不是都,主官应是卫指挥使,不是都指挥使。但可以高职低就,皇帝喜欢汝,让汝以都指挥使的身份,掌锦衣卫事,汝便由正三品变成了正二品;甚至有挂正一品都督主持锦衣卫事务的。陶成是从龙功臣,原先是靖江王府的忠显校尉,从爷爷辈起便是王府校尉,正儿八经的心腹,自然要高挂一级。“禀掌印,其他的皆是微不足道的小事,唯有一件,有点意思”,主掌情报分类的千户祁文彪,毕恭毕敬地说道。“哦,有点儿意思?取来给咱看”,陶成扫了祁文彪一眼,对他的恭敬很满意。如今锦衣卫除了陶成之外,还有一位指挥同知马吉翔。此人野心勃勃能力强,三两下就快把陶成架空了。锦衣卫本有两位指挥同知,可另一位只是从三品,而马吉翔却挂了个都指挥同知,从二品,圣眷之隆,可见一斑。也难怪朱亨嘉喜欢他,这些年,他在清除异己势力,驱逐鞑虏等事务中,着着实实立了大功。很多锦衣卫的官员都投奔了马吉翔,其势力已经超过了陶成。不过这个祁文彪倒是个懂规矩的,分得清大小王,所有事务,都是先禀告陶成,再禀告马吉翔。令陶成很满意,引为心腹。祁文彪取来密报,陶成拆开一看,神色渐渐凝重。上面写着“锦衣卫蒙古千户李宣报:副钦差、礼部右侍郎刘泌诛杀介休范氏后六日,顺天巡抚陈曾禹快马密会刘泌。密谈一个时辰后,陈曾禹面带喜色,疾驰而去”。这封情报若是落入陛下手中,必然会怀疑刘泌诛范氏,乃是和陈曾禹商量过的,甚至是奉了孙阁老之命。孙阁老可是对自己不薄啊!从龙功臣中,孙金鼎乃是罪官,一向被关守箴、顾奕等“清官”们看不起,为了摆脱孤立的局面,喜欢结交严天凤、范友贤、严天凤等武将,对陶成这样的靖江王府小官也一点不摆架子,和蔼可亲。陶成等一干校尉,以及其他王府属官、内侍、有事求孙先生帮忙,那是有求必应的。后来,靖江王当了皇帝,老人们的官也越做越大,孙先生当了次辅,陶校尉也成了锦衣卫都指挥使,彼此之间的勾连越发地深了。此密报不能交到宫中去,不然孙先生地位不保!陶成望着案上的洒金折扇下了决心。这扇子原是孙金鼎的,扇面颇好。孙大学士自诩名士,自然得有柄好扇子,才能附庸得了风雅不是?那一年,陶成遇到难事,找孙先生借一大笔银子应急,孙先生二话不说便应允了。收到银子后,陶成很奇怪,孙先生刚进王府,虽受王上器重,可积蓄并不多,哪来的这笔巨资?后来,他发现孙先生爱不释手的扇子不见了。一打听,居然去了当铺。可把陶成感动坏了,应过急后,他赎回了扇子,要还给孙金鼎,孙金鼎死活不要,说是敬重陶校尉的为人,这扇子便算自己结交朋友的一点心意。陶成大为感动,当时孙先生可是王上的“诸葛亮”,根本没必要交好自己,可人家楞是把咱当兄弟看!仗义当扇,大恩大德啊!陶成想报恩,可孙金鼎的地位比他高得多,这些年,反是孙金鼎帮他的多,人情债越欠越深。唉!就当吾报孙先生的恩吧!陶成冲心腹祁文彪说道:“这道密报,汝从未见过,知道吗?”“是,掌印”,祁文彪躬身施礼而退。……“哦,掌印让汝把这封密报忘了?”锦衣卫都指挥同知马吉翔笑眯眯地望着祁文彪问道。他的笑容很阴柔,不像男儿,倒像美女。见他笑,祁文彪的背又躬了几分,低声说道:“佥书,您打算怎么办?是否让卑职把此事透出去?”马吉翔没有应声,赞了祁文彪一句,“祁千户,汝很好!”祁文彪是他安插到陶成身边的一颗暗子,布局多年,终于该启动了!“卑职不敢居功!”“祁千户,汝可知道咱们锦衣卫,最忌讳的是什么?”马吉翔忽然换了一个话题。“卑职不知,请佥书指点”。“唉!”马吉翔长叹了口气,“锦衣卫,乃国之羽翼,天子爪牙。在任何时候,咱们的主子都只有一个,那便是当今圣上。咱们呀,说到底就是圣上的忠犬。所以,最大的忌讳便是勾连外臣。陶成啥都好,就是讲义气,太讲义气了!可惜,可惜!”听到他说可惜,祁文彪只觉后背一凉,低声请示道:“佥书,您打算何时发动?”“不急,圣上是个恋旧的人,此人毕竟跟随多年,未必会要他的命。咱们不出手则已,出手就不能给他翻身的机会!”听了此言,祁文彪顿觉胆寒。……见过祁文彪,马吉翔偷偷去了司礼监掌印太监马欢喜的府上。他不敢勾连外官,却敢结交内臣,一笔写不出两个马,和马公公的关系是极好的。马府的门子见是马吉翔,笑得眉弯弯,“马掌印来了,我家老爷还在当值,一个时辰后才能回府,请随小人去客房等候”。“有劳了!”马吉翔微微一笑,唤仆人取了封银子,纡尊降贵,亲自送至门子手中。“哎哟,这如何使得!小人谢您的赏”,门子的神态愈发地客气。马欢喜终于回了府,听马吉翔说了陶成的事,不禁感叹,“陶成这回是真栽了!”又盯了马吉翔一眼,“说吧,此次想让咱家帮汝到哪一步?”马吉翔也不转弯抹角,直接说道:“予想请马公助予取陶成性命!”“嘶!”见多识广的马欢喜居然一颤,此人也太狠了点,毕竟都是同僚,为了区区官位,便要制人于死地?“请马公成全”,马吉翔递上了礼单,很厚!马欢喜看了一眼,真的很厚!不过,却拒绝了,在马公公的收礼生涯中,极少见。“咱家和陶成都是圣上身边的老人,相识多年,实在下不了这个手,这礼单,汝收回去吧”。马吉翔笑得更欢,“送出去的礼,岂有收回之理?区区薄礼,聊作对马公的敬意。下官告辞!”说完,施礼告辞。刚走到客厅门口,马欢喜忽然发了话,“咱家不会助汝取陶成的命,但可以助汝取而代之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