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成走了,马吉翔如愿以偿地当上了锦衣卫掌印。为示亲近,朱亨嘉如待陶成般,在他的官衔前带了“都”字。锦衣卫都指挥使这职位,陶成曾做过,给了汝,既是宠信,也是提醒。汝若是敢像陶成般欺瞒朕,须好生拈量下自己有几颗脑袋。想了想,马吉翔可是个狠人,须得掺些沙子,免得让他将锦衣卫搞成了自己的独立王国。嗯,游击将军赵大喜,是靖江王府校尉出身,忠心耿耿。而且为人忠厚,讲情谊,居然敢送陶成!而且其既与陶成相善,必然与马吉翔不对付,可任为锦衣卫指挥同知,不,锦衣卫都指挥同知,以制衡马吉翔;郭璘虽是马吉翔心腹,却是个有忠心的,功劳也大,可任为指挥同知;锦衣卫陕西千户张斌,乃是陶成心腹,立过不少功,可提拔为锦衣卫镇抚使。……“啪!”大明詹事府少詹事唐甄手拈白棋,凶猛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,气势很足,“嘭嘭”有声。下棋这种事,声势一定要猛,手腕用力,震得棋盘直抖,方是高手。下不赢汝,吓也要吓死汝!见他这副争强好胜的样子,关守箴心里暗乐,这年轻人虽然有才,却沉不住气,想用气势压倒老夫。呵呵!“啪!”关守箴不慌不忙、气定神闲地做了一眼。“啪!”唐甄凶猛地压上,逼,断,镇,狠招不断,打算攻死对方的大龙。关守箴不急不忙,每当唐甄想镇他的时候,便兵出奇招,出出头。汝封锁,吾补强;汝压缩,吾做眼;汝点眼,吾出头。你来我往,寸步不让。“呵呵,首辅,看予这一子”,唐甄呵呵一笑,点了关守箴一个眼。“铸万勿急,请看老夫此子”,关守箴风轻云淡地落了一子,落子很轻,一点声音都没有。“哎呀!”唐甄不禁惊叫了一声,别看他天纵奇才,却是个棋迷,一遇到棋局,便控制不住情绪。关守箴刚才那一子,看似平淡无奇,却切断了他一大片子与周围的联系,活活攻杀了他的大龙。“首辅高才,予不如也”,心悦诚服地说了一声。“铸万啊,汝还年轻,等到予这个年纪便明白了,有些事急不得。人生如棋,一步错,便步步错,可悔不了棋”,关守箴点拨着唐甄。唐甄一楞,“关公,您的意思是现在还不是出手的良机?可连陶成这样的老臣都被流放了,孙阁老明显大势已去,不趁势击之,岂不可惜?”“孙贼跟随圣上多年,就如同一件穿惯了的衣服,岂是那么容易说丢便丢的?还是再等等吧”。“首辅,机不可失,失不再来。依予看,有枣没枣,打一竿子再说。不妨派人参孙金鼎几本,试探一下圣上的态度。可以让刑部左侍郎夏汝弼、吏部右侍郎郭凤跹弹劾孙阁老,造出点声势出来”。听了唐甄的话,关守箴有些动心了,沉思良久说道:“夏汝弼和郭凤跹跟老夫关系密切,让他两人上疏不合适。这样吧,让管嗣裘、李国相、包世美上疏”。管嗣裘是国子监司业,李国相、包世美皆是监察御史,他们虽都是关守箴的人,品级却不高,和关守箴的来往也远没有夏、郭二人密切,又都是清流官,让他们上疏,影响大,又牵不出关首辅,用心可谓良苦。“首辅,予以为弹劾的重点应立足于八个字’结党营私、意图谋反‘”。唐甄笑道:“陶成乃圣上旧臣,可一旦隐瞒不报,即被流放。可见圣上最忌讳的便是不忠、谋反。陶成瞒报是为了孙阁老,陶成不忠便是孙阁老不忠,您应该在这方面出手”。“嗯,铸万言之有理”,关守箴思索了片刻,猛地拉了下胡须,赞道。……“国子监司业臣管嗣裘谨奏;为弹劾文华殿大学士孙金鼎,阴结锦衣卫都指挥使陶成,意图不轨事:臣闻忠臣舍身以报君;奸佞卖主以求荣。故明主居安思危,任忠臣而治天下。陛下驱逐鞑虏、恢复明祚,实一代圣主。非常之君,当行非常之事,立非常之功。岂可任小人横行,以误社禝哉?锦衣卫者,天子亲军,陛下之爪牙。今竟为孙金鼎隐瞒密报。金鼎之势,何其之雄!居阁臣之位,勾连百官,遍插党羽,扩张势力,排斥异己,其心何其之大!曩者,强汉弱主,曹操执柄。臣斗胆冒死而谏,陛下春秋已高,若不早防,恐曹莽之事不远矣。诚惶诚恐,静候吾皇斧铖”。管嗣裘这道疏上的很刁,点出了朱亨嘉最大的担心。自己年轻大了,说不定哪天就崩了,太子还年轻,能不能镇得住这些老臣?自己还没死,锦衣卫便敢不听朕的,听孙金鼎的。若是死了,他岂不是要上天?朱亨嘉看了这道疏,眉头深锁,留中不发。若是以前有人弹劾孙金鼎,圣上必然要为孙金鼎开脱,如今言然留中不发。这是个强烈的政治信号。关党的外围势力、监察御史李国相、包世美等大喜,跟进弹劾。“南直隶监察御史臣李国相谨奏;为弹劾孙金鼎结党营私、意图不轨事:臣闻阁臣孙金鼎,专制朝权,威福由己,阴结介休范氏,搜刮钱财,事泄则杀之灭口。国家法度,视同儿戏。饕餮放横,伤化虐民;贪婪狂悖,海内寒心。请付有司细审其罪,以平民怨。具本亲赍,谨具奏闻”。“山东道监察御史臣包世美泣血呈奏;为弹劾孙金鼎住宅逾制、图谋不轨事:臣闻无规矩不成方圆,愈处高位,愈当守法。高皇帝定下一二品官厅堂五间九架。孙金鼎违规逾制,孙园厅堂,足有九间十三架,不臣之心,昭然若揭。请追孙金鼎住宅逾制之罪,以顺民意。一点愚忠,静候圣裁”。这些人虽然只是关党外围势力,却隐隐代表着首辅的态度。反孙金鼎势力士气大振,向文华殿大学士孙金鼎发起了狂猛进攻。尤以左副都御史臣王介之等何党残余,攻击得最为拼命。孙何党争,双方结下死,自然是不死不休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