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章 漠西（三）

日喀则宗位于日喀则古城北侧，雄踞山巅，十分壮观。“宗”在藏语中的意思为堡垒、山寨、要塞，此宗建造在山顶上，被山下居民区所簇拥，上下之间设有秘密暗道与水源相连，因其建筑立面形似拉萨布达拉宫，素有“小布达拉”之称。这里是诺尔布的老巢。他动了真怒，将达延鄂齐尔汗封自己为日喀则第巴的任命书掷于地。好汝个达延鄂齐尔，竟然不顾姻亲之谊，胳膊肘往外拐。汝不仁，吾不义，走着瞧！这位想造反。权力这种东西，最具魔力。诺尔布本来的愿望是做整个汗廷的第巴，结果却只被任命为日喀则的第巴。这就如同后世，本来是做总经理的，结果只做了个部门经理，自然生气。人分百种，有的人受了气能忍着，有的人受了气便要爆发。诺尔布属于后者，他受不了气，要爆发。约了一班好友，和硕特汗国副汗多尔济、大贵族格喀萨、弟弟扎什巴图尔，密谋。这些人中，地位最高的便是多尔济。他是和硕特汗国的副汗，地位仅次于大汗。他对自己的兄长达延鄂齐尔忠心耿耿，一直将野心勃勃的阿旺罗桑嘉措当作汗权的最大威胁。诺尔布想造达延鄂齐尔的反，他坚决反对；但若是造阿旺罗桑嘉措的反，他倒是赞成的。“多尔济台吉，请您领导吾等杀向达木、拉萨。您才是和硕特汗国真正的大汗”，诺尔布愤愤不平地说。“住口！”多尔济怒喝道：“达木乃是大汗的汗帐所在，吾等皆是大汗的臣子。怎敢放肆？”“可是，台吉，吾咽不下这口气呀！”诺尔布攥紧了拳头，吼道。多尔济忽然笑了，“汝不能对大汗放肆，但是可以对付阿旺罗桑嘉措呀。他虽然有些威望，但是手上却没多少兵马。汝将军队开进拉萨，将他和他任命的那个第巴陈列嘉措驱逐了，汗廷的第巴之位，不就是汝的了嘛。引用汉人的说法，汝这是清君侧”。多尔济作为和硕特蒙古的副汗，管辖着青海八台吉。得到他的支持，便是得到了整个青海的支持。诺尔布大喜，胆气壮了许多。与多尔济、格喀萨、扎什巴图尔商量了一番，决定自己与格喀萨、扎什巴图尔共同引兵三万，进攻拉萨，多尔济不出兵，不过答应提供一批钱粮辎重。……“不好了，上师，诺尔布反了，率着三万大军往拉萨而来”，阿旺罗桑嘉措的心腹赛青曲杰，慌慌张张地来报。“来得好”，阿旺罗桑嘉措目露寒芒，赞了声，召集陈列嘉措、罗桑图道、罗桑金巴、赛青曲杰等心腹，召集兵马。他虽然兵马不多，只有些僧兵，可手下的心腹大多来自各大贵族世家，七拼八凑地倒也凑出了两万人。不过战力和诺尔布的兵马没法比。那诺尔布当年跟着固始汗、索南饶丹南征北战，在对不丹的战争中，担任过主帅，兵强马壮。阿旺罗桑嘉措的杂兵打不过。他也没想打，打不过，走便是。在两万杂兵的护送下，一口气逃到了达木草原，寻求达延鄂齐尔汗的帮助。“大汗！”一见到达延鄂齐尔，阿旺罗桑嘉措的眼泪说来便来，老泪纵横，哭得稀里哗啦。“诺尔布反了！他想推翻圣教，自立为汗，已经逼近拉萨。小僧无力抵抗，不敢留在拉萨，只得来达木，寻求您的庇护。求大汗做主！”达延鄂齐尔汗闻言大怒，好大胆的诺尔布，予念汝是索南饶丹之弟，封汝为日喀则第巴，何负于汝？竟敢叛予！也难怪他生气。他对诺尓布可不薄。两年前，征战布丹，他任诺尔布为主帅，指挥数万大军，外族人对卫拉特蒙古联军行使指挥权，这是极其罕见的，反映了自己对诺尔布的特殊信重。如此信任的人，居然反了，如何不恨？先温言抚慰阿旺罗桑嘉措，“上师放心，有本汗在，诺尔布绝入不了拉萨”。接着，尽起五万本部骑兵去拉萨迎战诺尔布；又下令青海的多尔济率军前来助战。……古人打仗，讲究名正言顺。诺尔布先是为固始汗举办了胜大的的祭典，以表明自己才是先汗事业的继承人；然后又给住在札什伦布寺的罗桑却吉坚赞写了封信，希望能得到他的支持。罗桑却吉坚赞是和阿旺罗桑嘉措并列的雪域两大高僧。他是阿旺罗桑嘉措的师傅，佛法精湛，信徒众多，若能得到他的支持，自己出兵拉萨，便师出有名了！“唉！雪域又多事矣！百姓何辜，众生何苦！”札什伦布寺内，白发苍苍、满面褶皱的罗桑却吉坚赞一声长叹，提笔给阿旺罗桑嘉措、诺尔布各写了封信，以求双方和解、以免生灵涂炭。他本想亲自去的，奈何年纪大了，九十岁的高龄，实在赶不得路，只能写信。没用，权力之争，谁劝都没用。诺尔布继续往拉萨出发，达延鄂齐尔、阿旺罗桑嘉措继续严阵以待。“兄长，达延汗的兵马远多于我军，您何不向大明求援？”扎什巴图尔向诺尔布建言。“大明？”诺尔布眼睛一亮，派使臣赴南京求册封，又告了达延鄂齐尔汗、阿旺罗桑嘉措一状。说他们表面上虽然向大明称臣，却阴蓄奸谋，企图不轨。……打仗，打的还是实力，光靠嘴没用。诺尔布与达延鄂齐尔在拉萨以西交战三次，三战三败。达延鄂齐尔不愧是漠西蒙古的猛将，打得诺尔布抱头鼠窜。一直打到诺尔布的老巢日喀则城下。日喀则城筑于山上，城池与山基联为一体，极坚固，又有水源。诺尔布逃回后，将全城男丁尽皆征发，与格喀萨、扎什巴图尔一起，据城而守。此时他已将宝全押到了大明光武皇帝身上。“轰～轰～轰～”蒙古人的土炮开炮了，虽然对坚固的城墙伤害有限，声势却大。达延鄂齐尔汗望着冲天的炮火，得意洋洋，“三个月內，此城必破！”他没有料到，就在他和诺尔布血战的同时，留在拉萨的阿旺罗桑嘉措一口气任命了三十多位官员，还打开国库，扩充了忠于自己的军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