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一十二章 调虎（二）

南京咸福宫，一位美人，哭得梨花带雨，让人心碎。大内深深，珠泪涔涔。佳人垂泪，君王断魂。朕之美人，朕自己疼。博卿一笑，幸福之门。大明贤妃额尔德尼本巴哭得很伤心，他一哭，朱亨嘉很心疼。柔声细语地劝道：“爱妃，人死不能复生，汝当好生爱惜身体，纵是不顾念朕，也当顾念媖儿才是”。仿佛是听到了父皇的话，襁褓中的小公主朱慧媖，也大声啼哭了起来。额尔德尼本巴见女儿啼哭，收敛了哭声，由悲鸣转为呜咽。不好，这种哭法最伤身子。爱妃这是心病，心药还得心药医。前一阵子，雪域传来消息：贤妃娘娘的亲叔叔、大明顺义王满珠习礼战殁了。一家人，打断骨头连着筋，满珠习礼从小便对额尔德尼本巴甚好，这如何能不伤心？“顺义王对大明忠心耿耿，当追封为亲王，谥号‘义’”，光武大帝开了金口。闻此言，额尔德尼本巴哭声一顿。见此举有效地抚慰了爱妃受伤的心灵，光武大帝忙再接再励，“满珠习礼之子和塔嗣顺义王爵，世袭罔替”。见叔叔一脉的王位，得以世袭罔替，贤妃娘娘终于止住了哭。望着爱妃哭得红肿的眼睛，朱亨嘉心疼不已，搂在怀里，温柔抚慰，又赏赐了大量奇珍异宝、凌罗绸缎，方才哄得美人破渧为笑。刚安抚好咸福宫，长春宫的宁妃娘娘也哭了起来。小姑娘亦出身于科尔沁部，亦是满珠习礼的侄女儿，悲伤之情，是一样的。没奈何，又费了半天劲，安抚宁妃。封建帝王大多如此，以家为国，任尔天大事，都大不过朕的家事！光武皇帝陛下忙着安抚后院，雪域之事，便交给青藏总督胡执恭好了。……胡执恭已做好准备，他在拉萨以北的那曲卡、安多，屯积了大量粮草辎重，又整编了万余和硕特降兵，得到了凉州总兵马宁、延安总兵周世民部一万两千兵马的增援，信心大增。安多一带，本是和硕特部的老巢，当地的牧民对明军并不友好。一向和善的胡督宪，展现出了狠辣凶残的一面。一边大力任用投降的和硕特将领为官，对青海牧民编户齐民、征收赋税；一边对不肯顺从的和硕特人，大开杀戒，斩杀了足有万人，得了个“胡屠夫”称号。大棒加胡萝卜，顺利稳定了青海。然后，剑指拉萨。大明光武七年三月底，胡执恭下达了进军拉萨的军令。四月一日，明军先锋杨光烈与藏军桑结嘉措部在那曲激战，歼敌三百。四月六日，明军周世民部逼近拉萨的北大门当雄，击败藏军罗桑图道部，歼敌千余。四月九日，明军陈豹、胡国柱部攻下了必力公，歼敌三千，自身仅伤亡百余。几场试探性的战役一打，胡执恭心里有了底，那阿旺罗桑嘉措虽然号称有十万大军，但却没什么战力，取之不难。不过攻下拉萨容易，治理拉萨却难。为了长治久安，最好是不战而屈人之兵。四月十一日，胡执恭对当雄之敌发起猛攻，击败陈列嘉措和罗桑图道，歼敌万余。此役，杀得阿旺罗桑嘉措胆寒。然后，胡执恭不打了，将军队驻于当雄和必力公，对着拉萨，磨刀霍霍。时不时地派出小股部队，骚扰一下，搅得拉萨一夜数惊。阿旺罗桑嘉措知道打不过，武力不行，嘴皮子凑。他派出第巴陈列嘉措为使，谴查明军无故犯境，是的，强烈谴责！“胡督宪，雪域已献达兰泰之头，并向大明称臣，为何仍要兵进拉萨？”陈列嘉措义正言辞地问道。“哼，听说拉萨窝藏逆酋达延鄂齐尔之子朋素克，本督特带兵来索人。汝回去告诉阿旺罗桑嘉措，只要他交出朋素克，本督立即撤军”，胡执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。“冤枉啊，督宪，我等委实没见过朋素克，此人压根就没来拉萨呀”。“呵呵，口说无凭，朋素克在不在拉萨，本督搜一搜便知。汝告诉阿旺罗桑嘉措，若他心中无鬼，便打开城池，放我军入城。若朋素克果不在拉萨，我等自会撤军”，胡执恭手抚胡须，微微笑道。狼要吃羊，有的是理由。陈列嘉措苦笑，放汝等进城，拉萨还能是上师的拉萨吗？无奈之下返回，报于阿旺罗桑嘉措。阿旺罗桑嘉措得了陈列嘉措的回报，知道明军来者不善。打，是肯定打不过；不打，又不甘心失去好不容易从和硕特人手中夺来的权势。“上师，日喀则的诺尔布归顺明军，率军攻下了江孜和仁布，逼近拉萨”，正在烦恼间，亲信罗桑图道带来了又一个噩耗。阿旺罗桑嘉措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，一股老血，涌上了喉头。日喀则的诺尔布是他的老对手了。此人是索南饶丹之弟，索南饶丹去世后，他在多尔济、堆龙地区的格喀萨家族的大力支持下，准备袭第巴之职。当时的诺尔布信心十足，甚至一度准备好了施政纲领。可惜，他遇到了老谋深算的阿旺罗桑嘉措。阿旺罗桑嘉措暗中布置筹谋，说通了达延鄂齐尔汗，忽然发难，取消了他的第巴职务。双方结下深仇，几度兵戎相见。若是让诺尔布杀了进来，自己焉能活命？阿旺罗桑嘉措只觉头皮发麻，对自己的生命产生了严重担心。左思右想，宁予天朝，不予家奴。自己若是向明军投降，泱泱天朝，必不会为难自己，至少生命能保住。先蜇伏一段日子，没准还能重新掌权。要降明得趁早，否则落入诺尔布手中，必死无疑。下定决心后，阿旺罗桑嘉措毫不迟疑，立即派出心腹陈列嘉措再次面见胡执恭。态度很恭顺：您想入拉萨搜捕朋素克，悉听尊便，小僧真真切切、明明白白地没收留此人。以同意明军搜捕朋素克为名，归顺天朝，既保留了自己的面子，也为未来埋下伏笔，还可以借明军之势对付诺尔布。阿旺罗桑嘉措暗自得意，以为自己这是一石三鸟。殊不知那诺尔布，压根就是光武帝秘令胡执恭勾连来的，为的便是借诺尔布之势，逼降拉萨。论玩弄阴谋诡计，十个大和尚，也不是一代大帝的对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