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一十四章 调虎（四）

“上师，诺尔布已切断了我军的军饷，长此下去，必然军心动**。不如趁着我军尚有一战之力，和其拼了！”布达拉白宫东大殿内，阴气沉沉。陈列嘉措、罗桑图道、罗桑金巴、赛青曲杰等一干将领，围拢在阿旺罗桑嘉措的身边，请求铲除诺尔布。“唉！予不担心诺尔布，担心的是大明啊！那胡执恭已被收买，若攻打诺尔布，恐怕会被大明视为谋逆，到时候明军一动，事情便危险了！”阿旺罗桑嘉措长叹了一口气，说道：“至于军饷嘛，让各大世家赞助些，予自己也有些积蓄，紧一紧，还是能对付些时日的”。他很有钱，财力充沛。断饷，尚不足以致命。因而决定忍了，先当一回缩头乌龟。奈何政争这种事，你弱他便强。绝不会因为把头缩进去，便能避免。汝退一步，他便要进三步。诺尔布要将阿旺罗桑嘉措的势力连根拔起，做真正的雪域之王。他与弟弟扎什巴图尔、部将格喀萨商量后，决定偷袭忠于阿旺罗桑嘉措的军队。动手之前，需征得明军的同意。诺尔布又带了一批珍宝求见胡执恭。“哎呀，诺尔布第巴实在是太客气，这让本督如何好意思呢？”胡执恭眉开眼笑，双眼瞪得溜圆，所谓见钱眼开，便是如此。“督宪为国除奸、勘平和硕特逆贼，劳苦功高。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，应该的”，诺尔布低着头，腰往下折，像极了卑躬屈膝的奴才。两个人都在演戏，两个人演得都很像。政治，玩的便是逢场做戏。“督宪，那阿旺罗桑嘉措追随和硕特人叛我天朝，不服王化多年。若不早除，久必为患啊！”终于，演着演着，切入了正题。胡执恭不慌不忙，呷了口茶，“本督亦知那厮素有谋反之心，奈其反迹未明，不好下手啊！”“只要督宪点头，无须您动手，下官愿意代劳”，诺尔布双目奕奕，充满希望地望着胡执恭。“如此”，胡执恭端茶盏的手停顿了一下，半晌，从牙缝中飘出低沉的声音，“第巴想做之事，本督不支持、不反对、不干涉”。不支持？不反对？不干涉？官越大，说话的技巧越高，汝怎么理解都成。胡执恭的这番话，在诺尔布看来，便是同意了，兴冲冲告辞而去。……大明光武七年六月三日亥时，拉萨的街头静悄悄，百姓们大多已经入眠。拉萨军的军营里，除了哨兵，其他军士大多歇息了。“噗！”随着一枝冷箭射穿了望楼上值守士卒的脖子，血腥的一夜，拉开了帷幕。诺尔布之弟扎什巴图尔手持藏矛，冲入拉萨军军营。“儿郎们，随我杀！”夜色下，戴着鬼面具的扎什巴图尔，犹如魔神降临，勇不可挡。身后的一万日喀则勇士，个个都如地狱里的凶煞，见人就杀，锐不可挡。“不好！”拉萨军猛将罗桑图道，叫了声不好，匆忙披甲，从大帐中穿出，欲召集兵马迎战。“哒～哒～哒～”扎什巴图尔驰马跃至，手中短矛直刺罗桑图道胸口，带着马匹的冲力，一矛刺穿心脏。杀声震天，夜色深沉，拉萨军没了主将，又看不清来了多少敌人，大溃。数万大军，顿作鸟兽散。日喀则军冲入城内，四处搜索阿旺罗桑嘉措麾下官员，抓到便杀。尤其是重点关注和硕特汗廷的第巴陈列嘉措，凶残的军士闯入第巴府，将男女老幼两百余口，俱屠之，却没有寻到陈列嘉措。陈列嘉措不在府上，在拉萨西北的玛布日山上。玛布日山是拉萨的圣山，因为山上住着一个人：阿旺罗桑嘉措。上师居住的山，自然是圣山。陈列嘉措很虔诚，不住府上住山上，这样才能更好的侍奉伟大的上师。诺尔布唤来日喀则军猛将格喀萨，“格喀萨，不杀了阿旺罗桑嘉措，后患无穷。我军的成败，便看汝的了！”受了古帅的激励，格喀萨只觉深身充满了力量，手持八十斤大铁锤，率三千锐士，奋力朝布达拉白宫东大殿冲去。后面跟着诺尔布的大军。快如闪电，转眼便突破了三层守卫，逼近了东大殿。“上师，请让吾引开敌人，您赶紧从后山撤离”，陈列嘉措跪求阿旺罗桑嘉措。阿旺罗桑嘉措舍不得离开东大殿，这是他的根本之地；他也舍不得牺牲陈列嘉措，这是他少年时的同伴和忠犬。“唉！没想到这诺尔布如此胆大妄为，居然敢攻打圣殿！”阿旺罗桑嘉措吁了口气，“要走便一起走，予怎么舍得让汝送死！”“上师，吾这第巴一职，是从诺尔布手里夺来的，他恨吾入骨。由吾引开诺尔布，必能奏效，其他人，未必引得开他。请让吾去”，好一副忠肝义胆，陈列嘉措慷慨陈词。“上师，请听陈列嘉措之言，让末将护送您下山”，罗桑金巴、桑结嘉措诸将亦苦劝。阿旺罗桑嘉措毕竟是政治家，儿女私情，一闪而过。很快便做了决断，在众将护送下，往后山逃亡。陈列嘉措拔出藏刀，率着亲卫，不慌不忙登上了东大殿的围墙。“山下的人听着，吾乃第巴陈列嘉措，奉上师之命，守护此殿。此乃圣殿，冒犯者必遭天谴。汝等受诺尔布鼓惑，不知者不罪，速速退下吧！”日喀则的勇士，作战凶猛不畏死，可却迷信。一听此言，竟不敢再前进。“陈列嘉措！”一见是陈列嘉措，诺尔布凶芒闪动。当年正是此人，在阿旺罗桑嘉措的支持下，夺走了自己的第巴之位。此仇不共戴天，今日誓报此仇！见部下畏惧天谴，诺尔布哈哈大笑，“汝等莫为他骗了，玛布日山上的上师早已圆寂，东大殿的这个，是陈列嘉措找人假扮的。给我杀！杀了陈列嘉措，赏银千两、马百匹、羊万只”。自古财帛动人心。如此重赏，激起了日喀则勇士的斗志，个个战意高昂，舍身忘死，朝殿内冲去。很快，殿门便被攻破，日喀则军队蜂拥而入。“上师，吾尽力了！”陈列嘉措大呼，持刀杀向诺尔布。“好胆！”日喀则猛将格喀萨大怒，迎上去，一锤便砸死了陈列嘉措。玛布日山上的战斗结束了，尸横山野，到处是军士和僧侣的尸体。诺尔布搜遍全山，楞是没找着阿旺罗桑嘉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