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一十六章 调虎（六）

杀了诺尔布、扎什巴图尔兄弟，逼降日喀则勇将格喀萨后，胡执恭开始了对整个雪域的掌控。他任格喀萨为参将，令总兵达元祯带着格喀萨去日喀则招降，在格喀萨的帮助下，迅速整编了日喀则残兵。札什伦布寺，座落在日喀则城西北的尼玛日山上，依山而筑，殿堂叠耸，气势恢弘，祥光万丈。这座寺庙可不得了，乃是雪域六大寺之一，两大上师之一的罗桑却吉坚赞在此修行。“哒～哒～哒～”马蹄声声，往尼玛日山而来。马上的中年骑士风神俊朗，一袭青衣，尽显儒雅之色。骑士身后，跟着百余骑武士，个个精神内敛、目光如炬，一看便是经过战阵的勇士。“吁！”中年骑士来到札什伦布寺，向寺门口的小沙弥施了一礼，“大明乌斯蔵巡抚王介之求见罗桑却吉坚赞赤巴（在经典上造诣极高者被称为“赤巴”）”。“赤巴正在修行，不见客，施主请回吧”，小沙弥双手合十，给他吃了一记闭门羮。王介之正色道：“汝传话给赤巴，本官代表大明而来，他见也得见，不见也得见”。“吱～吱～吱～”宽大厚重的寺门打开了，知客僧引王介之进入了寺内的欧巴札仓，这是上师修行授徒的地方。罗桑却吉坚赞上师今年八十九、虚岁九十了，满脸慈祥、仙风佛骨。令王介之不由动容。他感受到了一种力量，一种精神上的强大力量。王巡抚这辈子只在两个人身上体验过这种力量。一个是大明光武皇帝，每次见到这位陛下，他都能感受到一种精神上的威压，很强大、很霸道，压得他喘不过气；另一个便是这位大和尚了，这是一种与皇权截然不同的精神力量，很祥和、很舒适、很愉悦，让人不知不觉被感染，陶醉其中，不能自拔，我佛慈悲，普渡众生。“王抚院见小僧，可有事吗？”罗桑却吉坚赞轻飘飘吐出几个字，他没有笑，可给王介之的感觉却是笑了，就如一个相交多年的旧友，在向自己敞开心扉。不由得心悦诚服，再不敢摆天朝巡抚的架子，恭恭敬敬地施礼道：“大明刚诛除叛贼诺尔布，恐人心不顺，再生事端。大师在雪域德高望重，予想请大师出面，安抚日喀则的百姓。免得再生动乱，生灵涂炭”。如今雪域最权威的上师只有两位：拉萨的阿旺罗桑嘉措、日喀则的罗桑却吉坚赞。罗桑却吉坚赞的确德高望重，他是阿旺罗桑嘉措的老师。与阿旺罗桑嘉措不同，他淡泊名利，有着一颗慈悲之心。“阿弥陀佛，大明既已得了雪域，请善待百姓，勿多杀戮。小僧也愿意劝导百姓，遵从王法，以免动乱之苦”，罗桑却吉坚赞坚定地说道。“多谢上师”，王介之深深施了佛礼。有了罗桑却吉坚赞的协助，胡执恭、王介之在乌斯藏的施政很顺利，不仅顺利地稳定了日喀则政局，还稳定了拉萨的形势。二人正高兴着，光武帝又给他俩派了助手来，乌斯藏布政使孙顺、按察使钱肃遴到任了。随着一批批大明选派的官员和心向大明的蒙、藏官员的到任，大明在乌斯藏的统治日益稳固。与此同时，朵甘巡抚唐甄在青海也同样干得有声有色。整个雪域，到处都飘扬着日月旗。为了进一步掌控雪域的人心，光武帝又出了狠招，下令连续三年减半征收朵甘、乌斯藏两省的赋税。这一招非常狠，雪域在固始汗、达延汗的统治下，连年穷兵黩武，还要供养数量众多的僧人，征收的赋税是极重的。虽然有佛光普照，可饭还是要吃的，吃不饱饭，百姓们照样会报怨。减税令一下，雪域一片欢腾，不知不觉中，人心对大明朝产生了归属感。内阁首辅关守箴向朱亨嘉叫苦，说减税令一下，朝廷在三年内，每年都要向青藏补贴一百二十万两银子，财政压力太大。光武帝不管，冲关守箴拍了御案。财政压力再大，三年减税也必须施行。此乃施恩雪域、巩固江山的大事。非减不可！大不了这三年内，朕由每顿十八道菜，削减为每顿八道菜便是。一边笼络人心，一边抓稳军权。朱亨嘉是玩政治的高手，深知军队的重要性，秘密叮嘱胡执恭，一定要抓稳雪域的军权，抓稳了，半点马虎不得。胡总督心领神会，斩杀诺尔布后，立即命令明军接管了拉萨和日喀则的城防。又下令将原拉萨军和日喀则军各压缩为一万人，由格喀萨、罗桑金巴分别统领；从朵甘、乌斯藏的蒙、藏各族百姓中，募兵两万，分守各地。此四万人马，皆为守备兵编制。除此之外，又将进入雪域的六万余明军战兵，分别布防雪域各要地。他对拉萨和日喀则旧军并不放心，又令日喀则军旧将格喀萨移驻拉萨；拉萨军旧将罗桑金巴移驻日喀则。分而治之，方才放心。接着，光武帝下令废除《蒙古卫拉特法典》，在雪域全面推进《大明律》。为了减少财政压力，广开财源，又下令在甘托克、聂拉木、普兰设陆关，与天竺等国贸易，征收关税。最后，光武帝对雪域大贵族动起了刀。强令在朵甘、乌斯藏二省编户齐民，有胆敢隐瞒人口、土地、牧场的，严惩。此举激起了雪域大贵族的愤怒，多少年了，没有人敢强迫他们严格纳税。以仲麦巴家族为首的大贵族们，拿起了武器反抗，聚兵万余，声势浩大。没用，在装备精良、训练有素的明军面前，万余乌合之众，完全不够看。很快便被镇压了下去，十几个世代相传的世家被灭了族。布赤甲茂正哄着六岁的仲麦巴·桑结嘉措入眠，浑身上下，充满了母性的光辉。仲麦巴家族是阿旺罗桑嘉措上师的死忠，前不久，布赤甲茂的小叔子汗廷第巴仲麦巴·陈列嘉措为上师牺牲了性命。“嘭！”房门被粗暴地撞开了，夫君仲麦巴·阿苏闯了进来，“快，夫人，抱着孩子跟我走，明军要来了”。布赤甲茂大惊，抱着孩子，随阿苏往门口跑。“嗖～”一枝破甲箭射透了阿苏的心脏。“夫君！”布赤甲茂大恸，一名明军把总冲至，毫无怜香惜玉之心，抡刀便欲砍。“且慢！”大明总兵彭明扬赶到，“胡督宪有令，留下仲麦巴主妇和她的孩子”。